眾人不防驚變, 頓時亂作一團。顧婉驚哭不住,蘇氏連聲呼號, 又大喊著家人下去救援。然而顧家家人皆不會水, 花船又同那漁船船尾晾曬的漁網纏在一處,兩邊船家都忙著去解漁網也無暇顧及。

蘇氏慌得不可開交, 看著姜紅菱在湖中浮浮沉沉,拉著船家許他銀兩央求他下去救人。那船家說道:“夫人, 不是我拿喬。這網需的立時就解開, 不然咱們這一船人都要翻進湖裡去!”

蘇氏無法,只是望著湖面掩口痛哭。

正在焦躁無法之時, 她忽聽得船尾傳來落水之聲, 連忙回頭望去, 卻見顧思杳的氅衣丟在地下。

姜紅菱不識水性, 被那船槳打入水中,頓時便嗆了兩口水,心底驚慌失措, 只覺湖水自四面八方蓋頂而來。眼前白茫茫一片,時下不過四月,湖水刺骨一般的冰寒,前世沉井的情形再度浮上心頭, 滅頂之災的恐懼如刀鋸一般橫在喉口。

她在水中拼命的掙紮著, 力氣卻如流水一般的流逝,身軀漸漸的墜入湖中。漆黑的湖水漫過頭頂,帶著腥氣的湖水嗆進了鼻口。

姜紅菱只覺得胸口憋悶至極, 喉嚨鼻子裡盡是冷水,悲憤和悽涼之情漫過心頭。難道她姜紅菱命中註定了就要溺死水中,即便重生一世也無法改變命運?

絕望之際,她只覺身側有水流波動,身軀被一雙強健的臂膀牢牢環住,薄衫覆蓋下的矯健身軀溫暖而有力,令她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心安與踏實。她心中已是一片茫然,忘卻了所有的顧忌,只是緊緊抱住了那具給她帶來希望的身體。

那人微微一頓,便抱著她向上浮去。

待兩人浮出水面,新鮮空氣再度渡入鼻口,姜紅菱勉強睜開星眸,一張俊美臉龐映入眼簾,黑亮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鬢邊,湖水順著那刀刻一般的線條流下,深邃的眸子裡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這緊緊環抱著自己的人,正是顧思杳。

姜紅菱此刻已然被湖水凍得麻木,倒也不覺什麼。

顧思杳並未看她,一手環著她的身子,奮力向花船游去。

游到船邊,船上眾人早放了繩子下來。顧思杳雙手託舉著姜紅菱的腰身,船上顧家下人合力將姜紅菱拉了上去。

待姜紅菱脫險,顧思杳方才也拉著繩子攀上了船。

如今天氣尚且有些涼意,姜紅菱穿著雖多,但落水之後周身衣衫濕透,已然是曲線畢露。

顧家眾人登船無有預備,正在手足無措之際,顧思杳拾起了丟在地下的氅衣,蓋在姜紅菱身上,裹住了那玲瓏有致的身軀。

姜紅菱昏昏沉沉,滿心惶然,只覺除卻眼前這英挺男子,世上已再無可靠之人,不禁啞著喉嚨開口道:“二爺,今日這事,有些蹊蹺。”

顧思杳容色微動,低低道了一句:“我曉得。”

姜紅菱聽得這一聲,心中忽然一定,只覺疲憊不堪,雙眸一闔,就此昏厥了過去。

顧思杳看著眼前這滿面蒼白、昏睡過去的女子,面色冰冷,雙拳緊握。

險些失去她的恐懼之情演化成了滔天的怒火,在胸膛中熊熊燃燒。

若是讓他查知此事是何人所為,他必定會讓那人後悔生在這世上!

出了此事,顧家眾女眷早已無心遊玩,吩咐船家移船靠岸,。

至此刻,花船同那漁船好容易才解開。那船家連忙將船劃至岸邊,又恐侯府怪罪,闔家子跪在地下,磕頭如搗蒜一般的請罪。

蘇氏心裡憂慮姜紅菱,生恐她溺水之後落下什麼毛病來,也無暇理會這船家,指派幾個僕婦將姜紅菱送入馬車,便急急忙忙等車回府。

顧思杳在原地逗留了片刻,吩咐了鋤藥一聲。

鋤藥答應了,顧思杳另披了一件長衫,便也翻身上馬,打馬回府。

回至府中,因姜紅菱落水昏厥,一眾家人將她送回洞幽居便亂著請醫抓藥。

洞幽居中,一時忙的人仰馬翻。如素如錦兩個丫鬟,早已驚的呆若木雞,兩眼揉的紅腫如爛桃,守在姜紅菱床側,手足無措。

蘇氏與顧婉坐在洞幽居大堂之上,憂心如焚,各自默然無言。

顧婉垂首不語,半晌才紅著眼睛低聲說道:“嫂子是因為我才掉進湖裡去的,不然落水的人就是我了。如果……如果嫂子有什麼三長兩短,那我……”

蘇氏看了她一眼,斥責道:“別胡說!她方才還能說話呢,定然無事。”

母女兩個正說著話,外頭人便傳訊道:“老太太到了。”

蘇氏正在滿心煩亂,今日眾人出城踏青,竟然出了這等事情,她這個太太難辭其咎。聽得這一聲,更如驚弓之鳥,連忙自椅上站起。

只聽得外頭一陣腳步雜沓之聲,就見一眾僕婦丫鬟簇擁著顧王氏進門而來。

顧王氏手裡拄著核桃木松鶴柺杖,步履穩健踏進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