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慌忙迎上前去,滿臉堆笑道:“老太太歇著罷了,這裡有媳婦呢,何必親自走一趟。”

顧王氏橫了她一眼,說道:“我聽聞菱丫頭在撫仙湖上落了水,特來瞧瞧。”口裡說著,便向內室行去。

蘇氏無法,只得跟上前去。

顧王氏走進內室,就見姜紅菱自孃家帶來的兩個陪嫁丫鬟守在床畔,各自一臉淚痕。

如錦如素見顧王氏進來,連忙讓在一旁,低低道了一聲:“老太太。”

顧王氏走到床畔,卻見姜紅菱僵臥被中,雙眸緊閉,一張鵝蛋小臉蠟也似的慘白,聲息俱無,不覺嘆了口氣:“好可憐見的孩子,怎麼就弄成這樣?”說著,看了那兩個丫鬟一眼,吩咐道:“你們仔細服侍著,出了差錯,我可饒不得你們。”

如錦如素自然一口應下,顧王氏見此處無事,便又出了內室。

到得堂上,蘇氏唯恐顧王氏嗔她,賠笑說道:“老太太還是回去歇著,這裡已請大夫去了,頃刻就來。”

顧王氏卻不理她,走到堂中上首,在棗木圈椅上坐了,將柺杖交由春燕拿著,兩眼便緊盯著蘇氏。

蘇氏只覺顧王氏目光如冷電般射來,身上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上前強笑道:“老太太……”

她話未說完,顧王氏便呵斥道:“今日之事,到底是何緣故?!好端端的,紅菱又怎會掉進水裡去?!”

蘇氏無法,只得將事情前後講了一番,又說道:“那時候亂著,我也不知是怎麼的,眨眼功夫兒媳婦就掉進湖裡了。”

顧王氏雙眉緊皺,厲聲呵斥道:“這話混賬!什麼叫做眨眼功夫就掉進湖裡了?你是當家的太太,領著小輩到郊外掃墳踏青,出了這樣的事情,竟然能推一句不知道?!原來你的兩隻眼睛是白長的!雖則念初不在了,紅菱卻是你的正經兒媳。她才過門幾天,就弄出這樣的事情。若無事倒也罷了,倘若有個什麼不好,我們怎樣同姜家交代?!”

蘇氏被顧王氏這一番斥責的粉面發紅,心裡甚覺委屈,開口道:“這也不是媳婦的錯,船不知怎的就撞上了,她在船頭站著,就掉下去了。”

顧王氏見她還要頂嘴,心裡本就看不上這兒媳,越加惱怒起來。

顧婉見母親被祖母斥責,禁不住上前說道:“老太太,嫂子是為了救我,才掉進湖裡去的。”

此事,倒出乎顧王氏意料之外。

她當即問道:“這又是怎麼個緣故?”

顧婉便將當時情形講了一番,小聲囁嚅道:“若不是嫂子,掉進湖裡的就是我了。”

顧王氏聽得此言,更如火上澆油,舉手向桌上一拍,把那桌上放著的白瓷花瓶震的瓶倒水流,倒將堂上眾人驚了一跳。

一旁侍立的春燕,一面收拾一面說道:“老太太息怒,仔細手疼。”

顧王氏充耳不聞,指著蘇氏,手指發顫:“你這個糊塗囊子,婉姐兒還未曾出閣,弄出這樣的事來,就此汙了名聲,要如何同宋家交代?!你是她親娘,連這點成算都沒有麼?!”

蘇氏又是愧疚又是委屈,又後怕不已,啞口無言,低頭不語。

顧王氏看著她這副模樣,心底氣不打一處來,想了一回,忍氣問道:“那遊船是咱們家年年乘的,船家也是老於此道,怎會忽然同漁船撞上?”

蘇氏囁嚅回道:“我也不知,那時候急著送兒媳婦回來,便沒細問。”

顧王氏見是一問三不知,雖早知蘇氏的性子,卻依舊氣惱難耐,懶怠再看她那窩囊樣子,淡淡說道:“雖是事出意外,到底也不算小事,吩咐家人去好生問問。這兩日姜家只怕要來人,你也預備著。”

蘇氏連聲答應,顧王氏也不想再理會她,起身回房去了。

待顧王氏去後,蘇氏心裡一塊石頭方才落地。

又過片刻功夫,大夫已然到來,被顧家的二等僕婦領著進到洞幽居。

這大夫在侯府行醫也有年頭了,顧家內外都是見熟了的,又是年老之輩,就沒那許多顧忌。

同蘇氏見過之後,如錦將那大夫領進內室。

那大夫看診完畢,出來見蘇氏:“大少奶奶心悸受驚,又著了風寒,需得仔細調理著。好在尚且年輕,吃上幾副藥當能大好。”

蘇氏見沒別的話,便著人送了那大夫出去,又吩咐小廝抓藥。

堂上熱亂了一日,姜紅菱人事不知,直至掌燈時分方才漸有知覺。

乍醒來時,她只覺頭目昏沉,喉嚨幹啞,周身痠痛不已,甚而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正在迷濛之時,卻聽身側似有一女子聲響:“原來二爺的水性這般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