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紅菱微覺奇怪, 不知婆母這是何意。但想及適才情形,她心中微嘆了口氣。

上一世, 清明這日, 顧婉為顧嫿所迫,硬吃了青團, 頓時就發作起來,臉上又紅又腫, 當即便昏厥了過去。宋家人被她這幅樣子嚇了一跳, 回家便以此為藉口,退了這門親事。

這一次, 因她解圍, 顧婉倒是解了這次危機。然而適才看那宋夫人的神情, 顯然對這門親事極其不滿。

宋家退親, 說到底根由還在顧家家道衰落之上。其餘事情,不過是些由頭。宋家若是執意退親,總能尋到藉口。姜紅菱能替她擋上一回, 卻管不了以後。

原本,姜紅菱的盤算,宋家真要退親倒也無妨,只要顧婉別嫁了齊王做妾, 顧家便不會同齊王扯上幹系。然而如今看著顧婉同那宋明軒相處情形, 倒是郎有情妹有意的,若宋家當真退了這門親事,那便是棒打鴛鴦, 拆散了這對有情人,未免太過可惜。上一世,顧婉退親之後便性情大改,想必也是因此而起。

姜紅菱兩世未識情滋味,對這男女□□感應極淡。原本倒也不覺什麼,然而看著顧婉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心底便生出了些許惆悵感慨。

蘇氏瞪了兒媳一眼,心中對她適才多嘴說出顧婉私事極其不滿,然而身在外面倒也不願數落兒媳。只吩咐幾個家人媳婦上來,將顧嫿送回馬車上,說道:“牢牢看著她,不許她鬧,待回去了,再行處置。”

一聲令下,幾個跟車出來的媳婦上來,不由分說將顧嫿自地下拖起,連拉帶拽,塞進了馬車裡。

蘇氏便坐在亭子中,冷著一張臉,一字不發。

姜紅菱也不知太太為何惱了自己,索性也不再理會。鬧了這半日功夫,她倒也餓了,適才顧嫿拿來的青團,因不和口味,她也只吃了半個。

當下,她撿起一塊藕粉糖糕咬了一口,細細嚼著,看著眼前湖光山色,心裡盤算著回去如何同顧王氏言說此事。

微風時來,吹在面上,令人心神一爽。

姜紅菱忽然一笑,輕輕說道:“聽說三姑娘在家中素來十指不沾陽春水,今兒怎麼忽然就想起來做點心了?”

顧婉微微一怔,面上掠過一陣陰霾。

蘇氏卻滿心擔憂,宋夫人知曉了顧婉的毛病,心生嫌棄,正在煩惱滿腹,也無心理會姜紅菱。顧婉亦是憂心忡忡,亭中一時裡卻四下寂靜。

又過了盞茶功夫,顧思杳身側小廝鋤藥走來說道:“太太、奶奶、二姑娘,望月樓中已擺下了酒席,二爺吩咐小的請諸位過去。”

蘇氏這方打疊精神,起身說道:“倒叫他破費了,如此我們就過去吧。”說著,便帶著女兒兒媳,往望月樓行去,一路無話。

那宋夫人帶著宋明軒走出一段路途,回身望去再不見顧家人身影,方才沉下臉來,說道:“往後少同他家女兒來往!別人家的家務事,你跟在裡面多管什麼閑事!”

宋明軒不明就裡,分辨道:“母親,那顧三姑娘分明是要害婉兒。婉兒既是我沒過門的娘子,我自然要護著她。”

宋夫人心頭一驚,當即怒斥道:“別胡言!什麼沒過門的娘子,這話誰教你說的?!”

宋明軒見母親生氣,更是摸不著頭腦,說道:“我同婉兒是自幼訂的親事,她當然是我沒過門的娘子。”說著,停了停又道:“真沒想到,顧家的庶女竟然這等跋扈。母親,我想等婉兒的喪服一除,便娶她過門。留在顧家,還不知要受多少算計。”

宋夫人氣惱交加,當即說道:“顧家的女兒不配做我宋家的媳婦,這話往後不許再提!”說著,見兒子一臉詫異之色,頓了頓,又溫言說道:“顧家家道中落,娶他家女兒為妻,於你仕途並無半分好處。當初若非你姑姑嫁來顧家,有這麼一層姻親,又是老太太一力攛掇的,定要親上加親,娘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如今你姑姑也過世了,老太太不甚待見他家,顧家上下也並沒一個能幹之人,你討他家女兒為妻,能得幾分好處?等回去了,消停上兩日,娘去跟老太太說,退了這門親事,再為你定上一門好親。”

宋明軒聽的目瞪口呆,他同顧婉自幼定親,一早就將顧婉視作未婚娘子,早已情根深種,如今忽聽母親言說退親,當真如晴天霹靂。

宋夫人見兒子面色有異,也猜到他中意那顧婉,心底極其不悅,便說道:“宮裡娘娘傳出話兒來,言說吏部侍郎家的小姐很好。去年太妃壽誕,她隨母親進宮賀壽,娘娘見過她一面。只說這姑娘生的花容月貌,性格溫婉可人,又是京城世家的千金。娘娘便有意做媒,問了那姑娘母親的意思,倒也沒什麼不樂意。你心裡覺著,怎麼樣呢?”

宋明軒心裡中意的是顧婉,哪裡還裝得下旁人,當即說道:“母親不必說了,孩兒既同婉兒定了親,她又沒犯下大錯,孩兒不能做出這等背信棄義的事來。”

宋夫人見說不通,一張臉頓時拉了下來,斥責道:“你這孩子,當真是不曉事!那顧婉有什麼好?顧家從上到下只在混日子罷了,討了她於你有什麼好處?那姑娘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娶她為妻於你仕途是大有助力。你別一時沉迷兒女私情,倒耽擱了大好前程!”

宋明軒卻發了拗性,執意道:“不管母親說什麼,孩兒心裡中意的是婉兒,要孩兒另娶旁人,那決然不能!母親若當真為孩兒著想,便再也不要說這樣的話來。”

宋夫人看兒子竟然當面道:“我看那顧婉就是個禍水,還沒進門,你就敢為著她忤逆母親了。將來真讓你討了她,可還得了?!不管你怎麼想,待回去我便同老太太說這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