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齊整,梳洗已畢,她帶瞭如錦逶迤往馨蘭苑行去。

到了馨蘭苑,進門便見地下烏壓壓一片人,蘇氏正同幾個管家媳婦說話,顧婉與顧嫿並肩站在一旁,兩人臉色各自僵著,誰也不理誰。

姜紅菱進得屋中,同眾人見過。

蘇氏又將要跟隨出門的家人清點了一遍,交代了幾句,就領著兒媳同兩個姑娘出門而去。

走到侯府大門上,已有三輛青尼頂子馬車在門上等候,三輛馬車裝飾華麗,用料考究。拉車的駿馬,皆膘肥體壯,同是名種之流。後面又有兩輛藍布頂子馬車,各樣皆遜上幾等,乃是與那些隨主子出來的丫鬟們坐的。

來到門上,姜紅菱遠遠的便見顧思杳已在門上等著了。

但見他今日穿著一件玉色松葉暗紋深衣,頭戴白玉嵌珠冠,外頭披著一條白鶴氅衣,足上是一雙雲紋皂靴。他本就是個清雋俊美的男子,被這一身衣裝襯的器宇軒昂,如玉人物。叫人禁不住贊嘆一聲,好一個幹淨灑脫的男子!

姜紅菱昨夜才夢見過他,此時猛然相見,縱然明知他不會知曉,卻也忍不住的兩頰微紅,便低下了頭去。

顧思杳走上前來,並未多看姜紅菱一眼,望著蘇氏躬身行禮,口裡道:“伯母,車馬齊備,隨時可啟程。”

蘇氏同西府那邊無甚往來,但對這英姿颯爽的侄兒卻有幾分好感,見他言辭恭敬,心裡滿意,點了點頭,又問道:“怎麼不見四姑娘?”顧思杳回道:“四姑娘昨夜發了舊疾,今日是出不得門了。母親要在家中照料蘇姑娘,亦不能前往。”蘇氏曉得顧嫵有些弱症,便笑道:“這般說來,今兒倒只咱們長房這邊的女眷了?兩房的老爺也都不能去,倒是有勞侄兒辛苦,陪著走這一遭。”顧思杳道了一聲:“不敢。”

寒暄了幾句,眾女眷便依序登車。蘇氏同顧婉乘了一輛,顧嫿自己坐了一輛。到姜紅菱上車時,她今日穿著一雙青色蓮花荷葉高低木底子繡鞋,足下微有些不大牢靠,偏生侯府的馬車做的高大,不大好上。她扶著車門,一時沒能上去,忽覺臂彎處被一隻大掌托住。她不覺回頭望了一眼,正碰上顧思杳的目光。兩人四目相對,那雙眸子深邃漆黑,讓她不禁想起了昨夜。

姜紅菱粉面微紅,就要抽出手來,手臂卻被他牢牢握住,低沉暗啞的男音在耳邊低低道了一聲:“留神。”

男人的力道,帶著幾許不容抗拒的強硬,她卻也並不覺得厭惡。他掌心的熱度,似乎穿過了衣衫,灼燒著底下的那塊肌膚。

顧思杳手上微微發力,便將那窈窕的身軀扶上了馬車。

姜紅菱進得車中,坐在凳上,兩頰滾燙。好在適才蘇氏母女同那顧嫿已然上車,旁人都鬧吵吵的,並無人瞧見這一幕。

少頃,如錦也進得車中,挨著主子坐了,口裡說道:“奶奶,原來二爺不坐車,騎馬呢。”

姜紅菱垂首不言,怔怔的出神。車子微微一晃,便有車輪轆轆之感傳來,原來車夫已然打馬前行。

這車廂內甚是寬綽,座上鋪著厚氈子,又有靠枕等物,城中又是青石板路面,一路行去,倒也平穩。

如錦少出門,打起車簾向窗外望去,不住口的說道:“奶奶,去歲著火的那家脂粉鋪原來又開張了。”“譚記酒樓原來換了招牌,記得奶奶以往最愛吃那家的冬瓜盅了呢。”“哎呀,老張點心鋪子怎麼關張了,那家的荷花酥可是一絕呢。”

姜紅菱聽她說的熱鬧,便也向外望了一眼,不期卻見顧思杳騎著一匹青驄駿馬,就在車旁隨行。

那馬匹本就壯碩,顧思杳身側亦也高大,騎在那馬上,更顯得居高臨下。日頭自他頭頂照來,映的那白玉冠熠熠生輝,精健的身軀上亦披上了一層金光,宛如天神降世。

顧思杳似是心有所感,垂首望了一眼,狹長的眸子正巧瞥見那車窗中的芙蓉俏臉,如水明眸。

姜紅菱臉上一燒,放下了簾子,心煩意亂,又斥責如錦道:“好好的在車裡坐著,嘰嘰喳喳,也不怕人聽見了笑話。”如錦哪裡知道這底下的事,被主子訓斥了一頓,也就老實安靜了。

姜紅菱撫摸著手臂,適才被他握住的那塊地方,似乎更加滾燙了。

城中人群熙攘,車行不快。待出了城,車夫們便車速,抽打馬匹向前快跑。不多時功夫,已到了顧家祖墳上。

眾人出車下馬,又免不得一番張羅。

姜紅菱下了馬車,卻見正身處一小山頭上。山頭北面是蒼翠群山,山頭正南望著一方湖水。顧家的祖墳就安在此處,背山臨水,果然是上好的風水。

此時正是四月暮春時節,因才下了一場雨,倒微有幾點寒意。今日天氣卻好,風清日和,蒼穹萬裡,青山隱隱,湖水瀲灩。

姜紅菱立在山坡之上,舉目遠眺,卻見那望仙湖上飄著幾點漁舟,偶有水鳥飛過,在湖面掠出點點漣漪,更不覺有漁歌傳來。她在宅院裡待得久了,今日出來,見了這等好景,登時只覺胸懷一暢,這兩日來的愁悶之氣登時消散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