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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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紅菱駐足遠眺, 正玩賞著眼前美景,身旁忽然傳來走來一人。
那人步履穩健, 與她並肩而立, 亦望著那遠方的瀲灩湖面,道了一聲:“真是絕好景緻。”
姜紅菱聽見這猶如耳語一般的低沉男音, 心頭一跳,開口道:“聽聞二爺這次是來與夫人掃墓的?”
顧思杳淡淡道了一聲是, 薄唇微抿, 勾起一抹極淺的笑意,輕輕說道:“原來你知道?”
姜紅菱聽這話似是弦外有音, 彷彿在暗指她提前打聽了, 不由瞥了一眼身畔之人, 淡淡道了一句:“昨兒延壽堂裡的春燕到太太那兒去傳話, 我正巧在那兒,便聽見了。”說著,轉身走到了蘇氏那一眾婦人身畔。
她近來也不知是怎麼了, 彷彿時常多心。
顧思杳看著那窈窕背影,她離去之時,帶起一陣微風。風中帶著些許花香,雖極淡, 卻又沁人心碑, 彷彿小時候,在荼蘼架邊□□著那些小巧秀氣的花蕾,花汁染在手指上的氣味。他心神微微一晃, 旋即定了下來。
小廝鋤藥提著一隻竹籃走上前來,低聲問道:“二爺,東西齊備了。”
顧思杳微微頷首,面沉如水,抽身邁步向著母親墳上行去。
顧家族大,祭掃祖墳只在年底,且另有一套繁文縟節。
故此,清明這日只是家中女眷子侄來為新喪之人掃墓。
蘇氏今日穿著一件藕荷色素面盤花紐子對襟棉衣,下頭是一條月白色雲紋蓋地棉裙,頭上挽著個圓髻,裝飾無多,只插著兩支白玉釵子,斜簪著一朵絲綢堆的絹花。顧婉與顧嫿兩個未出閣的姑娘,倒都是一樣的裝束,皆是外套比甲,裡面是通袖袍子,下頭一條褶裙。只顧婉穿的玉色素面比甲,顧嫿則是水綠色暗繡桃花紋路比甲。
姜紅菱輕步走到蘇氏身側,低低道了一聲:“太太,是時候了。”
清明掃墓,宜早不宜晚,蘇氏心裡也明白,點了點頭,隨著前頭引路的家人,走到了顧念初墳上。
顧念初算是顧家第十代孫,墳在緊後頭。他今年二月初身故,到如今不過將將兩月,墳包還新的很。只是四月裡才降過一場雨,又是暮春時節,那草便茂茂蔥蔥的鑽了出來。
眾人到了顧念初墳上,蘇氏一見兒子的墓碑,頓時雙目一紅,合身撲了上去,口中便呼號道:“我的兒啊,你好狠的心,就這樣扔下娘走了,讓我這白發人送你這黑發人……”
姜紅菱與顧婉連忙上前勸解,顧嫿卻倒站的遠遠的,見了這情形,將嘴一撇,一臉不屑之態。
蘇氏悲愴難忍,嚎哭了許久。顧婉到底年紀尚小,又是自己的親大哥,眼見母親這等悲痛,嘴上勸了兩句,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姜紅菱同顧念初自然毫無情分,看著蘇氏與顧婉淚流滿面的涕零之態,心底倒也發酸。她頓了頓,穩了穩心神,開口道:“太太同姑娘還是少要悲傷,弄壞了身子,大少爺在地下瞧著,心裡也不安寧。”
蘇氏聽了這話,又啜泣了片刻,方才漸漸止了哭泣,吩咐家人將帶來的祭品一一擺上,安放火盆,親手燒了黃紙,口中又不住祝禱:“念哥兒,你在下頭好好兒的,缺了銀錢使用,就託夢給娘。你媳婦倒是不錯,模樣性格都是百裡挑一的,可惜你沒福。家裡都好,不用惦記,只是你若地下有知,就保佑著娘,別叫那東西再爬到娘頭上來。”她本要直說李姨娘,但想及顧嫿就在後頭站著,話到口邊就滑了。
顧嫿聽在耳裡,哪裡不明白,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
蘇氏又顛三倒四唸了些有的沒的,就起身要旁人來拜。
顧婉與顧嫿拜過,便輪到姜紅菱。
姜紅菱走到墳前,冷冷的望著黃銅盆裡燃著的黃紙,半熄半燃的火焰不住的蠶食著紙張,灰燼在盆中不住飛旋,煙火氣味沖鼻而來,令人禁不住的喉嚨幹噎。
在心底裡,她是有些怨恨墳裡躺著的男人的。只因著他重病,為著世間那荒誕的沖喜習俗,就輕而易舉的毀了她的一生。
她同顧念初,統共只見過兩面。第一次是成親隔日,她由家人引著,去了一趟他的養病之所。那時,顧念初已然病的昏沉,模樣雖是隨了顧家人的長相,清秀俊俏,卻是病的不成個樣子。一臉病氣,面黃唇焦,兩眼盡是血絲,看見了她如同不曾看到,點了點頭就又睡了過去。
顧念初病的久了,住著的屋子裡氣息渾濁,藥氣之中更隱隱夾雜著些屎尿臭氣。
當時那情形,真讓姜紅菱震驚不已。之前,她只知道顧家大少爺身子不好,故而迎親拜堂只得由堂弟替代。卻並無人告訴她,顧念初已然病到了彌留之境。
震驚之餘,她只覺備份莫名。世間女子,無論高嫁低嫁,得來的總是個健全的漢子。憑什麼只有她,就要嫁個這樣的人?
沒過多久,顧念初便死了,扔下她成了個無依無靠的寡婦。如今,還要頂著他孀婦的名分,來與他上墳。
姜紅菱心中胡思亂想了一陣,悲憤交加,不覺就現在了臉上。看在旁人眼中,還當她是為夫傷痛,都道這位大少奶奶,倒是很有婦德。
待姜紅菱拜過,就是家人上來磕頭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