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水入茶香茶入水 (12)(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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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軍心。西隴此番徵戰不費一兵一卒就已將貍貓將在了一個兩難的棋局裡,一箭雙雕。
原來,正如方逸所說,桓珏他早已“醒悟”,從頭至尾,都是我一個人在執迷不悟。此番將我擒獲,他明明就在這兵營的某處,卻連現身看我一眼都已懶得,只讓方逸來出言羞辱於我。明明已經痛到麻痺的心卻為何還會有錐刺之感……
“所以,當年你便在給我療毒的藥方中多加了一味‘鳶尾’?”花翡跟我說過‘血菊’雖毒卻是慢性之毒,即使中毒之人心緒紊亂,那‘菊盛’至‘菊枯’的過渡階段至少也要經過兩年的時間,而我當時毒發滲血不到一年時間便進入‘菊枯’的假死狀態必定是有人在藥中作了手腳。他說,西隴國中人喜歡用一種叫‘鳶尾’的草煎湯喝可以清熱散火,此草單吃並無任何毒性,但若與補血的枸杞之類相遇,卻是再好不過的毒發藥引。我當時在八寶教中毒性已得到剋制,所謂好了傷疤忘了痛,對花翡的分析也無甚在意。如今一想,這‘鳶尾’定是方逸放進去的,他定是恨我一時迷惑了桓珏,恨不得將我斬草除根。的e2
枉費我爹當年對他如此信任!
“不錯,正是我放的!可嘆竟未能將你這妖女除去!”方逸眼中掃過濃濃的狠戾之色。
那麼,這次他派遣屬下找到我卻並沒有痛下殺手,而是大費周章將我綁回軍營中,肯定是想利用我做什麼。
“雲水昕不愧是隻老狐貍,不知從何處得了訊息,竟在我西隴宣戰前夕向香澤帝告罪辭官,將手中勢力盡數交與香澤帝手中,化解了雲家的滅門之罪逃過一劫。”方逸口吻裡有強烈的不甘心。定是我爹此舉讓他們想趁貍貓兩難時一舉奪下香澤的如意算盤落了空。我心中冷笑,我爹爹這樣一個滿腹謀略久經政治鬥爭的人豈是隨隨便便就可扳倒的!
“不過。”方逸話題一轉,“此番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他突然快速地出手,在我還未來得及看清的瞬間,扯去了我臉上的人皮面具,他看著我的臉笑道:“闊別三年,娘娘容顏依舊未改,倒是益發地牡丹傾國了。”他將手中面具一擲,向帳外喚道:“來人哪!”
帳中呼啦啦湧進一群侍衛,後面還跟了兩個丫鬟,看見我的真面目後無不瞪著我的臉孔進入呆滯狀態。方逸眉頭一皺,對手下的失態頗是不滿地咳嗽了一聲,“好生伺候貴客,如有差池,株滅九族!”之後便大步離開。
那侍衛丫鬟嚇得呼啦啦跪了一地,“屬下奴婢)遵命!”
被囚禁的日子裡,我常常想,為什麼我總是逃脫不了被監禁的命運,似乎走到哪裡都要被人關起來,難道就是因為一張和別人一樣註定有一天也將被埋入黃土的臉容?答案彷彿“是”又彷彿“不是”。
不在囚禁中窒息,就在囚禁中爆發。我是個膽小的人,做不來殺戮之事,但不代表我不會。
除了伺候我的兩個丫鬟外,看守我的侍衛一日分為兩班更替。更替時間正是每日晚飯的時間。夜間崗的侍衛給我送來晚飯後便將負責白天站崗的侍衛替換下去。這個時間段外面白日崗的侍衛已撤,而負責夜間崗的侍衛則在帳內“監視”我用飯。與其說是監視,倒不如說是猥瑣地盯著我的臉貪看。所以,在我吃晚飯的時間裡帳篷外是沒有守衛的。如果,我將這帳內的所有人解決掉,就意味著獲得了一個逃跑的機會。
方逸雖對我恨入骨髓,倒不曾剋扣我的飲食,一日三餐四菜一湯。今日,燉的是茶樹菇雞脯湯。一揭開蓋子,飄香四溢,連那些盯牢我臉龐的侍衛都不免被香氣吸引移開了目光,莫說他們如今正在行軍打仗,便是平日裡這些侍衛怕也是沒有吃過這樣精緻的食物。
我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喝得一臉滿足,湯水嚥了下去後我便將空勺自口中取出放入湯盅裡。“如此一大盅的湯,我也喝不完,小哥和姑娘們辛苦一日想必也累了,不如坐下來歇歇將這湯分而食之。”
那侍衛和丫鬟有幾分詫異,交換了一下眼色。
我兩手一攤,笑道:“你們不必如此防備於我,莫說我手無寸鐵,便是手中藏有寶劍以我的縛雞之力也不能把你們怎麼樣。”
估計說中了他們心事,其中一個腰圓膀粗的侍衛擦了擦手率先坐了下來,一抱拳,“如此說來,先謝過姑娘了!”看見有人開了頭,其餘三個侍衛和伺候我的兩個丫鬟也都紛紛陸續坐了下來。
我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們將雞湯送至唇邊。
薄荷荼靡梨花白 第二卷:風翻綠竹竹翻風 依依故國樊川恨三)
突然,有人掀了軍帳的簾子大步踏了進來,在座的侍衛和丫鬟嚇了一跳,趕忙丟了勺子站起來。我坐在正中看著來人走近,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方逸。心裡暗罵他早不來晚不來偏生這時候來。
方逸沉著臉掃了一圈,“都在這裡擁著做什麼?”
那些侍衛早已噤若寒蟬,半天總算有一個人擠出一句話,“喝湯……喝湯……屬下該死!請國師責罰!”說完一個兩個全部撲通撲通跪了下來。
方逸看了我一眼,最後將目光停留在雞湯上,我笑看他,“國師不如也一同用膳?”
方逸端起湯盅一把將湯潑在帳篷一角,角落裡一簇小小的野草轉瞬枯黃繼而轉為腐敗的黑色,湯水沒入土裡,發出滋滋的聲響。
那些侍衛和丫鬟見狀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我的眼神驚懼後怕。方逸冷笑,“若剛才沾染半分,此草便是你們的下場。下去!各領杖責五十!”
杖責五十對於這些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天籟之音,連連謝恩退了出去。
“不愧是雲水昕最寵愛的女兒!娘娘奸詐狠毒絲毫不遜令尊。”
我不怒反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將我逼到絕境,我又豈會隨意傷人性命。適才我喝湯時輕咬破了自己的舌頭將自己的血抹在了勺背面,再次放入湯中時血便和入了湯中,本想將帳內之人全部解決掉以後逃出去,不想卻被突然出現的方逸破壞了。
許多事情似乎冥冥之中早有註定……
第二日黎明破曉時分,我便被丫鬟們從朦朧睡夢中擾醒、梳妝打扮。看著身上頗為隆重的金葉蓮鳳密繡繁複,我明白我被送上砧板的時刻到了。就像祭祀臺上的犧牲總是被裝扮得很格外鮮豔隆重一樣。
將我的周身大xue和啞xue全部點上後,兩個侍衛將我押送到一艘戰船上,船艙內陰沉晦暗,蓋著厚實的氈布簾子隔絕了外界,身下起起伏伏的微微晃動和槳破水波的聲音讓我知道戰船正在江面前行。
船停下的瞬間,簾子輕微動了一下,躥入一絲江面上的霧氣,潮濕卻肅颯,似乎暗藏了無限的殺機。我聽見戰旗在風中翻飛,偶爾一兩聲佩劍與鎧甲的金屬摩挲聲在詭異的安靜中驚心動魄。
“國舅好興致!看來前日戰敗連失禹州、錫渡兩城對西隴影響似乎不甚重大,不知今日前來欲送出哪一城呢?”有一個聲音首先打破了沉寂,幾分傲然、幾分睥睨,頗有先聲奪人的氣勢。雖隔著厚厚的簾帳,我卻知出聲之人此刻定是微揚著線條優美的下頜,半翕著狹長的鳳目居高臨下。
恍如隔世。
“香澤陛下怕是糊塗了,此番乃吾皇禦駕親徵,何來‘國舅’之說?”方逸的言辭中怒氣隱忍。卻沒有聽到桓珏的任何應答。我有些奇怪。
“哦?如此說來我香澤雲相‘通敵叛國’果然是被小人所誣陷,原來西隴陛下只是酷似雲相義子,待寡人凱旋歸朝後定當將雲相官複原職。”肇黎茂四兩撥千斤,單單一個稱謂問題就讓對方下不來臺。若承認,則必須接受‘國舅’這個稱呼,顯然在氣勢上就輸了一截;若否認,則被動替我爹洗除了‘通敵叛國’的罪名,亦非方逸所願。左右為難。
一簾相隔,我彷彿聽見方逸氣結調整呼吸的聲音,“香澤陛下玩笑了。今日我西隴前來乃欲奉上一寶,不過,前提是陛下將我禹州、錫渡二城完璧歸還,讓出香澤延津一城,並撤水軍退讓三舍之域。”
肇黎茂冷笑出聲,嘲諷之意迸射,“此寶莫不是西隴的半壁江山?”
“說起此寶,恐是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卻寥有幾人有緣得見其真面目。”方逸故意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肇黎茂的反應,“聽聞當年陛下為其一夜白頭,遍種薄荷香草,至今後位上還擺著一個描金薄荷草紋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