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朝長公主低頭看去,只見一雙沾了不少灰塵的雪白雙足踩在馬車鋪得靛青色細絨軟毯上,十個小巧如貝的腳趾輕輕勾著,倒有幾分它們所有者沒有的羞赧。公主粲然一笑,又無奈搖頭,“這些禁軍,真是半點沒有禮數,披發赤足的姑娘就這樣帶走,一群討厭的臭男人。”

唐雲羨心頭忽的一顫,像被車窗外酷熱驕陽曬到小塊寒冰,滴答滴答淌下水珠,“禁軍裡也不算一個好人沒有。”她自己都聽出自己的聲音低了下來。

“唐姑娘在禁軍有熟人?”

“不,沒有。”唐雲羨從回憶的陷落裡爬出,像是剛剛只開了個玩笑似的舒展了下四肢,“我這樣的人,躲他們都來不及,上哪裡去認識呢?”

公主心細如發,總覺得唐雲羨的語氣裡有些生澀的莫名,可也沒必要深究,於是也只點了點頭。

回到枯榮觀,唐雲羨終於有了鞋穿,也換掉了清衡的寢衣,這衣服布料上乘,貼身涼快,在夏日的夜晚穿著當然能一夜好夢,可昨天在牢獄裡,她真是覺得像什麼也沒穿一樣,周身陰冷。

枯榮觀的女冠裝束灰青淡雅,唐雲羨換好後又與長公主攀談了一陣,問了些宮裡如今的情況,下一步要探查什麼也有了些眉目。

午後。

唐雲羨趁著這個時間走出枯榮觀的小院,正是榴花開欲然的好時候,烈紅的蕊瓣張牙舞爪,四向綻開濃鬱的顏色,幾樹石榴就栽在後院的斜徑邊,被自己開出的沉重豔花壓低了頭。

細細的笑聲從花木扶疏間隨風穿過。

“我給姐姐撐傘。”

是個清越好聽而且熟悉的男人嗓音,唐雲羨越過榴花看去,原來是那日夜裡在街上看到的太府寺徐君惟徐大人,他正替一個修剪花枝的女冠撐著傘遮陽,那女冠臉比石榴花還紅,剪子都要拿不穩了。

“姐姐,清衡姐姐是出門了嗎?平常這個時辰她都是在這裡練劍才對。”

“長公主殿下說清衡師姐病了,要修養一段時日。”那女冠羞紅的臉愈發低了,聲音裡透著石榴未成熟的酸澀,“原來徐大人是為打聽師姐才和我說話的,那大人今天要白跑一趟了。”

“這是哪裡的話?我今天好歹見到了姐姐,還給姐姐撐了傘,這要是白跑,我真不知道什麼是滿足,要是姐姐也能來給我的院子修修草木……”徐君惟的聲音也低了下去。

唐雲羨沒再逗留,大熱天聽這些話實在黏膩得慌,徐君惟年紀輕輕就這麼油膩,可能是太府寺的油水太多的緣故。

她走出枯榮觀,心裡想得還是之前長公主的對話。

……

“皇兄在遇刺之前曾經召見了渾天監察院當值的一位少監。”

“為什麼突然召見?”

“貴妃在和皇兄夜賞曇花,兩人同時見到流星淩空,不知是否是天象不利,皇兄便宣人入宮一問。”

“流星?”

“其實皇兄並非篤信天象,只是……七年之前,他也見到過流星,幾日之後便是熒惑犯心,天下易主。”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