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2頁)
章節報錯
“十年前見面時,唐姑娘還是個孩子。”
“十年前見面時,公主還是監下囚,哭得撕心裂肺,整個玉燭寺地牢都能聽見。”唐雲羨當然還記得這位公主當年是怎樣被人像拖一隻死狗一樣拖進玉燭寺,雙十年紀風姿出眾的公主形象全無,抱住能抱住的一切,像是死前最後的掙紮,哭得人耳疼心煩。
安朝長公主不以為忤,倒有些興味的樣子回憶起來,“那時我母親被太後賜死,原本三天後要成的親也因太後鐵腕一朝廢除,帝京局勢瞬息萬變,她怕我父皇鋌而走險,因此拿我當了人質送押玉燭寺,你那時和清衡一樣還是個小姑娘,跟在你師父身後,很有那玉燭寺卿無情冷漠的決斷,一言不發卻比說了一萬句都讓人膽寒。”回憶起蒙難的往事,她語氣裡卻沒半點哀傷和怨懟,“玉燭寺隨著太後的死和餘黨繳清也徹底煙消雲散,可再看你站在我面前,還是有些當初留下的感慨。”
唐雲羨淡淡一笑,倒比公主還顯得自然,“我從前在玉燭寺的牢獄裡見過太多公主這樣的貴人,能哭得像公主這樣驚天地泣鬼神的還是第一個,記得也更清楚。”
“那時又怕又傷心,覺得自己要死在玉燭寺的牢裡,還很不甘心,想和太後同歸於盡的心思都有,那一股氣全哭出去了。”公主從發絲到指尖都優雅端莊,哪裡都看不出回憶中的歇斯底裡,她忽然收斂了笑容,舉手平眉,頷首向唐雲羨施了一禮,“多謝你搭救清衡。”
“我救她是因為她是玉燭寺的人,我責無旁貸,但七年前公主會什麼會救她?玉燭寺和太後可是公主的仇人。”
受了安朝長公主的禮,唐雲羨還是端坐著,她沒有任何謙讓和不安,平靜裡透著孤傲,長公主微微一愣,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是有溫度,那種讓人不舒服的溫度,冷熱交加,彷彿要逼出人心底的秘密,可唐雲羨的表情還是雲淡風輕,讓人無端就想起一個人來。
公主收回思緒,也報以溫和的微笑,“你們並非太後的幫兇,可玉燭寺卻是你們的噩夢,多少本該一生順遂的姑娘都被迫圈進其中,成了太後的棋子不得善終,清衡如此,其他人又何嘗不是?更何況如今我皇兄初定天下才有承平之象,若是又要嫌棄一輪登基之初那樣人心惶惶的禍亂,這些年積累下的國祚豈不一朝白費?”
她垂下的眼簾裡盡是慈悲和哀慼,沒人比她更瞭解從太後當政以來的疾苦,唐雲羨的心中有一瞬間的動容,安朝長公主的確是有資格這樣憐憫她們的,有這樣資格的人並不多。
公主複又抬眸看向她,“這是於公,於私來說,你的師父淩慕雲曾經搭救過我,如果不是她,我恐怕已經是太後手下的亡魂,她後來已知玉燭寺必有一劫,希望我能盡力幫扶,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太後是太後,你們是你們,清衡性情溫和善良,唐姑娘你也是有勇有謀,這樣危險的事,你竟然不顧自身安危站出來搭救她,這是我也未必能做到的。”
唐雲羨沉默了一會兒,五指輕輕勾住了衣衫的下擺,“我和你答應了同一個人同一件事,我不能袖手旁觀。”
馬車正經過清晨的喧囂鬧市,兩側叫賣得熱鬧,幾句俚語的討價還價和爭執時不時傳進車內,好像昨夜的陰霾與波瀾未曾來過,一切還是該有的模樣。
但馬車裡的兩個人都知道,巨大的陰影正在吞噬眼前來之不易的安寧。
“皇上遇刺並不是玉燭寺所為。”唐雲羨掀開簾子一角,又放了下去。
“是,但他深信不疑,覺得是你們要為太後報仇。”公主的眉頭緊緊蹙到了一起。
“真的想要報仇,何必等這麼久。”唐雲羨神情和語氣都是淡淡的,“這件事就算查清楚不是玉燭寺所謂,他還是要疑心,但我不得不查,至少一時的真相能換來一時的平安,剩下的以後再說。”
公主點點頭,“當然,我更期望我的兄長能擺脫太後的陰影,他不是意志軟弱的人,但若是真的有人對他不利還想利用他的弱點,想將禍水引到死了的魅影上,不管他謀求的是什麼,只要這樣做了,便是我的敵人,於公於私我都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我會在證明玉燭寺與此事無關的同時再給公主一個真兇。”唐雲羨低緩的聲音裡卻有著毋庸置疑的篤定。
“我信你,你身上有和你師父一樣的風範,是值得託付信諾的人。”公主也笑,可笑容裡卻又一絲莫名的哀傷,她解下腰間的一枚玉牌遞給唐雲羨,“這是我的憑證,有了它,皇宮禁內也不會有人攔你。”
唐雲羨接過玉牌,觸手生涼。車內本有些夏季裡悶悶的熱意,但這通體雪白的玉牌裡卻透著煙靄一樣淡淡的薄青,兩種極淡的顏色糾葛在一起仍舊剔透水潤。玉牌一面刻了舒展的雲紋祥鶴,一面是“安朝定國”四個大字。唐雲羨明白如果自己拿著這個東西出了事,公主必然受到連累,這是將身家性命交託的憑證,她收起笑,肅容頷首收下。
“還有一件事。”長公主突然開口,“清衡……眼下在哪裡?”
唐雲羨再度露出一抹微笑,“我讓她去了個安全的地方,只是她的身份公主要借我一用,直到查出真相。”
“這是自然,枯榮觀多餘的人我會打發走,留下的必然不會指認你的身份。”
“還有一件事想請公主幫幫忙。”
“但說無妨。”
“回到枯榮觀可以先給我找雙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