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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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瀝瀝下個沒完。
二人離去之後,我在空蕩蕩的畫室坐了很久。
近幾日的頻繁述職使得三日月君很少有時間再來畫室,茶具落了灰,茶葉的味道也淡了,唯獨濃重的顏料味愈發辛酸。
我靜靜回憶著一期先生的痛苦,不知為何,他口中所形容的那種程度,並不如他表露的那般濃烈。即便如此,卻依舊讓我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儲存父親所希望的榮耀——即意味著,他寧願負罪而所守護的那份榮耀,不僅是家族賦予的,更是父親所希望的。
為什麼要這樣說?
冷靜下來再想,反複默讀那位先生的話,方才發覺他一定還隱藏了更加沉重的東西。
然而這時候,我已經無力再思考。因著那位警官會結束一切的念頭,我對探究這件事的唯一興趣也便喪失了。
反正,我就是這樣的人,是失了興趣便將玩具扔掉的壞孩子,不是嗎?
放心不下的只有那朵花。沿著陡峭的坡道往上走,雨便俞猛烈。翠綠的葫蘆葉子在風中打擺,花苞沒有開放,所以比夜裡更加堅強。
站在被風吹走藤蔓而清晰顯露的“木下日吉”門牌前,我不知該不該走進去,只是撐傘佇立著。
這時,屋內傳來阿民悲傷的哭聲。
也不知怎的,腳就像自己有了生命般,枉顧我意識地動了起來。手自顧自地推開門扉,眼睛也把一切納入腦內。
屋內的三個人沒有回頭看我,四雙眼睛的注視下,那朵我守護近一月的花凋落了。是衰敗的葉子、腐朽的枝幹、卻以笑容離去的純白的花,躺在深褐色的溫暖土壤裡,好像夙願達成一般地、朝一期先生偏過了頭。
我看見桌子上攤開了本子。是寄希望於它訴說真相,卻依舊潔白如初的圖畫本。
現在再看,卻已寫滿了字。
“吾兒一期:
終於想起,便一定要講。
那日,所謂來遲、榮耀,並非對你所言,而是看見年輕的老夫。
這一生,如露珠、如浮萍,那豎子一路走來,心頭想的唯獨功名,終卻因沖動把前途葬送。
可笑喏!
這般無用之人,失了,痛了,方知後悔。
小子,你可莫學他,可莫慣他。自取滅亡則剛好,送去伏法也無妨。
罰將遲來,卻無不止。
老夫罪無可恕,由火燒去,家族之名譽便儲存。
身邊所餘,僅你一人。既要入土,不若守住名節、葬身火海,倒也為後人留富,豈不快哉?
如此思量,竟化作暴言、傷及親子,老夫愧為人父。
接下來幾行字跡淩亂,已看不清。不過我想,這一定是他於死前、對一期先生親口說出的,我希望你幸福之類的話)
一期,你知老夫為何愛櫻?
紅花,會予人沖破絕望之勇氣。淺之紅花,則會予人直面初心之勇氣。
一期,可這話,你也給老夫記住。
——被贊賞之凋零,是春櫻啊。”
一切終於明晰。
櫻花凋零的那個夜晚,因為太多太多原因,藤原老爺選擇終結生命,並親自在屋內放了一把火。火光燃燒著,他坐在玄關,明明生路近在眼前,卻已經失望到不願逃脫。
而這時,忙碌於開學典禮的少年終於姍姍來遲。
角島那間宅邸已是煙霧彌漫。強烈的恨意、後悔,無數情感交織於老人心頭,他無疑因複仇而暢快著,卻也因殺人而痛苦。
如果一切停留於火中,那麼這些情感便只如夜裡那場悲劇的殘骸,永遠消泯於世,陪伴他進入天國、或隨罪行墮入地獄。
可是,在瀕死時,人總是本能地想要逃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