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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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恰巧,在他想要逃離的時候,通往生路的門被開啟了。
——好慢啊。
——好慢啊!
——為什麼不是一切悲劇發生前,而卻要到老夫已然墮落,八百萬神明才終於開眼呢?
意識模糊時說出的那些胡言亂語,想必就是充滿自責的藤原老爺、與渴望生機的藤原老爺之間的對答吧。
而其結果,卻深深傷害到了一期先生。
“……我出去透透氣。”
屋內傳來輕輕拍打後背的聲音。與阿民坐在漏雨的屋簷下,我聽不見哭聲,卻覺得耳畔回蕩了撕心裂肺的慟哭。
是啊,怎麼能不哭呢?
可以想象,在那個火光燃起的夜晚,他究竟是以怎樣慌亂的行動把養父救出火海,又是懷著一種怎樣震怖的心態聽他訴說。
藤原老爺的恨與憤怒在最頂點時湧向了遲來一步的少年,所以他承受了本不應承受的痛苦,而這痛苦淹沒理智,讓他做出後悔終身的行為。
也可以想象,在那個火光燃起的夜晚,他究竟是以怎樣一種矛盾的掙紮站在葫蘆坡頂端,看著火光明滅,忍住求援滅火的沖動,最終一句話也沒有講。
從選擇救下藤原老爺的那一瞬間開始,他本已做好了親手將他送往警廳的覺悟,可是當第二天,意料之外的五具屍骸被發現,他才從恍惚中驚醒,原來自己已經成了父親罪孽的幫兇。並且自己也算害死了一個人。
可是,這又能全都怪罪於他嗎?
一場本都做好覺悟的自首,卻因畫家興起的惡念蒙上猶豫。
那麼將事情怪罪於畫家?或是怪罪於那位擅自潛伏的記者嗎?
不,不呀!
誰都不能怪罪,所以必須由自己承受痛苦。是自己的遲到、自己的私慾,自己的默不作聲,才令那條年輕的生命猝然離世。
責無旁咎,所以他的心靈便被自責溢滿。
這已不單純是父親的錯,而亦是他的。
是他讓父親原本自衛的行為背負上一條純惡的債。
——既然如此,那麼至少在警察來臨前,哪怕多一日也好,他想要償還那條人命帶來的陰翳,想盡到為人子的責任。
而這樣單純的心態,在一點點拖延的貪婪之中變成了枷鎖,時間越長,枷鎖也越堅固。
最終,變成了無法掙逃的網。
“呼……”
我朝著天空看去,天灰濛濛的。
或許,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想要斬斷鎖鏈的警官才會以默默陪伴替代審問,並利用職權佈下這張天羅地網咖。
我也是那網格中的棋子,用自己的手催熟真相的花,然後為他辦一場盛大的葬禮,埋在這片鮮花盛開的山坡上。
塵歸塵,土歸土。
雨漸漸停了。
後來,後來發生了什麼呢?
那之後,一期先生便從學校自退,不知道去了哪裡。
有人說他和三日月君去了京都藤原夫人的住所,有人說他被維也納的大師看中,現在居住法國。
沒有人知道那個夏天在葫蘆坡發生的事情,除了我。
而我覺得,他一定去自首了。
白的耀目的夕顏花,在那二人離去的清晨,恍若送他們離開一般,從坡頂依次凋落。
第二天我再去看,原本花朵生長的地方冒出了許多葫蘆,已經沒有一朵夕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