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制服的三名公安在朱主任和萬副校長的引領下快步踏上教學樓門前的臺階,穿過正門轉入走廊。

易乘風停住腳步,緩緩並攏雙手舉到身前。

王坤踩著方根皮鞋嘚嘚嘚奔下樓梯,抓住易乘風的雙手將他護到身後,“等一下,等一下,我是他的班主任,我叫王坤,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弄清楚情況……”

一名年輕警察神色肅厲,“易乘風是嗎?他已經是年滿十八週歲的成年人,具備完全的民事行為能力和刑事責任能力,且已經透過110報警臺向公安自首了自己的違法行為,我們會將他帶走羈押調查,請校方積極配合。”

咔嚓,銀色鐐銬圈住雙腕,像兩只保險起見同時出現的句號,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

易乘風知道他身後有許多雙眼睛正擁擠在走廊裡目睹這一切,沒關系,沒所謂,只要別讓小晏看見就好。

“易乘風!回來!”晏羽的那一聲挽留依然無力回蕩在耳畔,他從未聽過他如此絕望的呼喚。

我可能回不來了小晏,希望你不會恨我。

“……王老師,你相信我嗎?他真的是因為我……我們那天沒有報警也沒有跟學校說,是因為他不想別人知道了讓我難堪……我願意去跟警察解釋,跟誰解釋都行……”

晏羽的眼圈泛著濕紅,雙手按在辦公桌的桌沿上,指尖因用力褪了血色,“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願意跟他一起負責任,一起受處罰……”

易乘風,不管你發現了什麼,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替我扛著。

辦公室裡只剩下王坤老師和晏羽兩個人,王老師一整個白天都在為易乘風的案子奔波,向各方瞭解情況、見他的家長溝通事件前後細節、安撫好奇心旺盛的學生……連她正常要上的課時都跟別的老師做了臨時調整,幾乎是腳不沾地地轉了一天,卻沒想到晚上回來晏羽仍然在等她。

“小晏你冷靜點,我相信你是個誠實的孩子,你說的這些或許可以幫到他……不過,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沒那麼簡單,譚赫倫那邊雖然沒受什麼硬傷,但這個行為本身帶有侮辱性,警察怎麼認定還很難說……另外,他還不是最要緊的,另一個受害人叫錢罡,他的情況比較嚴重,據說至今都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你聽老師的話,先回家去,別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了。我愛人有個同學是做律師的,我已經聯絡了易乘風的父母幫他們介紹,在情理範圍內老師都會積極幫他……但如果易乘風他真的做錯了事,他也該依法承擔責任對不對?”

他真的做錯了事,可這些錯都是為自己擔的呀。

晏羽一雙水洗過的眼眸黢黑黯淡,“他的父母……一定特別難過,特別擔心……”

王老師抬手攏了下他前額的碎發,“所以你要按時回家,別讓你的家人同樣擔心你。”

沒有了呀,除了易乘風,沒有人會擔心他了——

彼時已經過了晚自習放學的時間,王老師簡單收拾一下打算親自送晏羽回去,剛走出辦公室,就遇到了等在走廊裡的幾個學生。

“王老師,我們送阿晏回去吧……風哥他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這樣肯定有什麼原因,王老師您幫幫他……”劉開迪倏地轉過身去,掌心按在鼻尖上用力揉著。

李敏旭抬手推了下眼鏡,“王老師,早點休息,我們幾個一起送他,保證安全送到家。”

除了他倆,還有趙柏生和二班的駱荀。

駱荀杵在一邊,神情尷尬。畢竟二班和六班因為足球鬧得各種小摩擦,平時兩邊男生見了面也經常半真半假地互戧,沒個好氣兒。

這次受害人跟他一個班,但他又是易乘風的朋友,主動跑道六班的陣營來得頂著不小的輿論壓力。

“那個錢罡是在尹煦他們的棋牌社出事的,風哥昨晚沒回家。”趙柏生依然比旁人訊息靈通,“看來是風哥一早就想好過去找他了,還有,他和譚赫倫是姑舅親的表兄弟,要不是出了這事別人還真不知道。”

“那死要面子的傻逼怎麼可能自己承認有錢罡那樣的親戚,真他媽活該!風哥幹這事兒真是欠考慮了,就應該叫上哥們兒一起!”

李敏旭磕了人來瘋的劉開迪一腳,“得了吧你,還嫌麻煩不夠大?”

一直默不作聲的駱荀低頭踢著小石子,“這次好像真的麻煩了,風哥的國家二級剛批下來,要是背了處分要影響高考的……”

影響高考那是輕的,故意傷害,會坐牢嗎?所有人心裡都畫著大大的問號。

“風哥不是這麼沒準譜兒的人!”劉開迪恨恨地薅了一把路邊洋槐樹的黃葉,“那幫畜生到底怎麼惹他了?!”

晏羽突然伸手抓緊了轉動的輪圈,“是因為我……”

四個人聽晏羽講了那天的事情,臉上一水兒的震驚加憤怒。

“我——艹!”劉開迪也想原地爆炸,“我他媽還以為是過年那陣子和以前那些亂事的歷史遺留問題,一開始還看著他怕他摟不住火兒。後來看風哥挺有正事兒了,一門心思準備考試,見著屎也懂得繞道走,我特麼還挺放心……這幫牲口還他媽是不是人!”

李敏旭:“這麼說,他倆肯定跟這事兒有關!要是他們同樣有錯是不是風哥這邊就能輕一點?”

駱荀:“我爸在交警大隊,他在公安那邊應該有老戰友什麼的,我讓他幫忙打聽一下。”

趙柏生:“嗯,各種訊息我也會留意收集,阿晏你別太擔心,我們都是風哥的朋友,不會看著他有事不管的!還有今天這事兒,誰都先別往外說,必要的時候再說,畢竟對阿晏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