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去學校的路上吧?”

心虛的人比較容易沒話找話,晏羽看著手機上的時間,17:27,易乘風上晚自習好像也沒這麼積極。

“剛從家裡出來。”

沒質問他,也許真的沒聽見?

“今晚天氣挺好的。”

說完了自己都想咬舌自盡,還敢更沒營養一點嗎?

“不好,陰天了。”易乘風聲音裡已經颳起了冷風,“你好好休息,掛了。”

沒等他回應,聽筒裡已經傳來了電話結束通話的嘟嘟聲。

晏羽向窗外看了一眼,晚霞滿天,餘暉尚暖,看來陰天的是某人的心情,這還是易乘風第一次連句再見都沒等他說就把電話結束通話了,應該是真的生氣了。

託爾斯泰曾經說過,隨便什麼,都比虛偽和欺騙好……列寧也說過,欺騙的友誼是痛苦的創傷,虛偽的同情是銳利的毒箭……

他開啟搜尋app,隨便輸入‘朋友’和‘說謊’兩個關鍵詞,搜出來一堆慘烈的控訴和泣血的悔恨……怎麼辦呢?應該道歉吧……等下週見了面再道歉是不是顯得比較有誠意一點……下週會不會有點晚……

病房門被推開,莊美嬋提著一隻打包袋走進來,將買好的晚飯放在小櫃子上。

那是三隻摞在一起的透明塑膠餐盒,看得出來裡面裝的分別是海鮮焗飯、金槍魚蔬菜沙拉和意式紅菜湯。

這些都是他爸爸喜歡吃的,但他並不喜歡。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跟在莊美嬋身後也進了病房,他穿著一套墨綠色的制服,身材不高但看起來挺強壯,左胸的衣兜上印了個手掌託心的標誌,一看便知這人是個護工。

“小羽,這位是劉師傅,醫院夜裡不允許家屬陪床,劉師傅只照顧你一個人,你有什麼需要就跟他說。”莊美嬋像是在給他介紹一個什麼重要人物,寥寥幾句,她甚至都沒有打算坐下來的意思,連手包也一直提在手裡。

看來是打算把自己丟給護工就了事了?

“我不需要!我自己可以,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顧!”晏羽垂下眼眸,賭氣地拒絕。

莊美嬋上前一步揉了揉兒子頭,“小孩子生病了鬧脾氣,你別介意,麻煩你了。”

“小羽,好好聽醫生護士的話,媽媽明天再來看你。”

莊美嬋轉身,晏羽伸手去拉她的手,指尖堪堪在柔軟的衣料上擦過,抓了個空。

就算把我丟給護工,現在也不是晚上啊,你留下來陪陪我都不行嗎?他好想像一年前在病房裡那樣,再問莊美嬋一句:媽你不要我了嗎?

“你出去!我不要護工,不需要!”

房門關合,晏羽知道他媽一定聽見他的這句“鬧脾氣”了,高跟鞋敲在走廊裡漸行漸遠,他沒有任何委屈可以阻止她離開的腳步。

一團鬱結堵在胸口,晏羽拼命大口地喘氣,我究竟哪裡不好?是小時候練琴不夠刻苦,還是現在讀書不夠努力?為什麼你不愛我,我怎麼才能讓你愛我!

劉師傅尷尬地站在門口,剛那位太太給了他高價,他不可能丟下病人自己出去,可眼前這位小少爺明顯不歡迎他。他嘴笨,只會幹活兒,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勸解,只好立在那裡假裝自己是透明的。

晏羽生了半天氣,不得不第不知多少次接受沒人搭理自己的這個事實,轉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那位大叔。

他膚色偏暗,臉上有明顯的細紋,一雙眼睛沒什麼神采,看著便像長期從事這種夜裡睡不好工作的人。他們挺不容易的,晏羽知道,他受傷那段時間也是一位護工徹夜照顧他,擦洗、翻身、喂飯喂水……好多連自己親人不願做或做不來的事情他們都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