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年話鋒一轉:“這次去定州,見你姨父姨母可好?”槿桐自定州回京,他卻一直呆在大理寺中處理公務,眼下才得空回家中,只能尋這個機會問。

槿桐見他一時半刻也不想休息,便放下茶杯,踱步到他身後,一面替他捶捶肩膀,一面應聲道:“老樣子 ,姨母身體還算康健,姨父也終日在衙門裡忙。聽說近來定州那邊水利失修,又怕洪澇為患,官府上下都不敢大意,姨父日日不是在府衙,就是在工事上,要塵埃落定怕是還要些時候。”方槿桐頓了頓,又道:“上巳節剛過,四叔那頭就差人來給槿玉來信,讓槿玉早些回京中來,表哥就帶我們一道回京了。姨父姨母還給爹爹帶了好些茶葉和特産,我讓小春理了一些給二伯母還有四嬸那頭送過去了,餘下的,小春說收在書房二樓。”

書房二樓是小寐的地方,也放了不少爹爹的茶葉。

小春最清楚。

方世年微微點頭,又拍了拍她的手:“好了,爹不累。你從定州折騰回來一趟,路上也睡不好,好生休養幾日。”

娘去世早,爹素來疼她,她不過這會兒功夫,哪裡談得上累。

但方世年開口,槿桐也停手,身子微微前傾,下頜搭在方世年肩膀上,半是親暱道:“爹爹,在元洲城的時候,我看大伯母可想二哥和四弟了,親手給二哥和四弟織了好些衣裳。聽嫂子說,還有好些沒織完的,也在連夜趕工。這回四弟同二伯母去省親,沒一道回元洲城,我看大伯父和大伯母心裡一直掛念著,不如,什麼時候讓二哥帶四弟回一遭元洲城?”

她口中四弟是方如峰。

方如峰本是方家大房的小兒子,因為二房無子,便過繼到二房名下,同方世坤夫婦住在一處。

二月的時候,方如峰隨著袁氏回孃家省親,沒能回元洲城,快大半年沒見,惹得陳氏背地裡落了不少眼淚。

方世年嘴角牽了牽,伸手摸摸槿桐的頭,溫和道:“先等段時間,你二哥在幫爹爹打理些要事,暫時走不開,等這一段過了,就讓如旭帶峰兒回趟元洲城,多呆些時候。”

“爹爹最好了。”槿桐笑嘻嘻點頭。

槿桐素來同大房親厚,如海是,如旭是,如峰也是,方世年心知肚明。

他近來一直在處理大理寺的急事,哪有今日這般閑暇同女兒說話?聽到槿桐的笑聲,方世年心中的鬱結彷彿緩和了許多……

等從書房出來,爹爹已經去歇息了。

槿桐輕聲和上門,將好遇到門外的小春,便囑咐了她幾句,才從勢坤樓離開。

勢坤樓離她的風鈴小築有些遠。

她住的風鈴小築正好臨著恆拂別苑,春日裡,那頭的杏花就時常隨風飄落在她的風鈴小築裡,三三兩兩,繞指輕舞。

尤是那顆高高大大的杏樹,少則也有百年歷史了。

側枝都高過了宅子的牆園,悠悠閑閑伸到了她的小築中。

她只道隔壁的恆拂別苑栽了許多杏樹,卻不知道主人是誰,至少,她是受福蔭的。

自勢坤樓出來,走了些時候,正當踏入風鈴小築,恰好清風徐來,帶著好聞的杏花味道。花瓣落了一地,屋內的丫鬟還沒來得及清掃,零零散散落了一地,猶是好看。

槿桐心情莫名好了許多。

也不走了,停下腳步,蹲下身來,隨意拾起了地上一片完整的花瓣,淡白裡透著柔和的粉色,很是入目。

她伸手,放在鼻息間,輕輕垂眸。

青絲就著流蘇,剪影出一道清雅的輪廓,倒叫人白看不膩。

那顆高大的百年杏樹上,沈逸辰微微抿唇,笑若清風霽月。

上一世,他若是就搬到這間恆拂別苑來,就可以日日在這裡看槿桐,也不用等到後來方家出了變故,才有時日同她朝夕相處,漸生愛慕。

這一世,所幸都不晚。

有他在,便要守她和小寶一世安寧。

沈逸辰心中漾起一陣暖意,臉上就全是“駭人”的笑意。

方槿桐終覺哪裡不對,稍稍抬眸,才赫然見到對面那顆杏樹上“赫然”坐著一個滿臉笑意堆砌的人。方槿桐頭皮一陣發麻,這笑得讓人實在慎得慌的人,不是沈逸辰還能是誰?

“你……你坐在這裡幹什麼!”方槿桐惱得很。

整個莫名其妙坐在對面的大樹上,眼珠子都不轉似的打量她,換成是誰都會惱!

沈逸辰伸手抵在下顎,胳膊正好抵住膝蓋,目光不偏不倚將好落在她身上,滿是曖昧道:“看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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