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肖縫卿, 方槿桐一路心猿意馬。

爹爹和四叔在書房爭執, 她隱約聽到“孟錦辰”和“不接”幾個字樣。

孟錦辰是孟叔叔的兒子, 孟叔叔早年在大理寺和爹爹共事,是下一任大理寺卿的首選,四叔就是那個時候給槿玉同孟錦辰訂下了親事。

後來朝中生了變故, 孟叔叔被革職, 次月離京,這樁親事也就不了了之。

爹爹在此後接任了大理寺少卿一職。

隨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但她對孟叔叔是有印象的。那時孟叔叔和爹爹走得親近, 共同應對大理寺中諸多繁雜之事, 也時常一處舉杯邀明月, 對影成三人。因得孟叔叔和家中走得近,槿玉又招孟叔叔喜歡, 孟叔叔和四叔才給他們二人訂下了娃娃親。

誰知後來忽然生了變故?

小時候她不懂, 後來才知曉孟叔叔離京一事牽扯甚廣,近乎整個京中都諱莫如深。爹爹雖然嘴上不說,但沒少私下尋人打聽過孟叔叔的訊息,但孟叔叔似是怕牽連爹爹,並不希望和爹爹再多走動。她不止一次聽到爹爹和大伯父商議孟錦辰的事情, 但孟家的訊息很難打聽,爹爹說孟叔叔是有意避過。

大理寺是國中最高的司法機構,本該公正, 卻免不了被人覬覦利用。爹爹素來謹慎小心,這些年來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都如坐針氈, 便是怕重蹈孟叔叔的覆轍。

聽鳳安傳來的訊息,孟叔叔不在了,爹爹就一直尋人打聽孟錦辰的下落。

爹爹是想照應孟錦辰。

可四叔哪裡願意?

同孟家的親事就像四叔心上的一塊傷疤,生怕旁人揭開。

即便爹爹不提方孟兩家的親事,四叔也容不得孟錦辰出現在方家,卻忘了那時候孟叔叔待槿玉有多親厚。

終究不過利益二字。

方槿桐心中幽幽嘆息,腳下步伐將好折回勢坤樓門口。門口斜倚著,透過門縫可以看到書房內裡,爹爹一手撐著書桌,一手扶額頭,眸光緊閉,面色並不好看。

爹爹少有和四叔爭執。

今日是逼不得已說了重話,最終氣得還是自己。

大理寺的煩事已經夠多,還要為孟錦辰和四叔的事情操心,槿桐心疼爹爹。

遲疑片刻,“爹。”

方槿桐推門而入。

方世年應聲抬眸,眼中竟是疲憊之色。

多日來一直應付大理寺中的棘手之事,一連幾日都沒好好合上眼,現下,眼中全是血絲。加之先前和方世平爭執,怒火急上,整個人只覺都疲乏到了極致。

“肖縫卿送走了?”因得疲憊,聲音很輕,似是強打起的精神。

方槿桐應聲點頭。

恰好腳下步子走到他身前,下意識伸手去夠爹爹面前的茶杯,才覺茶都冰涼了,應是同四叔理論了許久。方槿桐心頭微滯,還是莞爾道:“爹,才從大理寺回來,去小榻寐一會兒吧。晚些時候我讓小春叫您,再沏一杯新茶來。”

小春是東苑的丫鬟,負責書房的打掃。

東苑裡,除了她和思南苑子有貼身服侍的丫鬟之外,旁的都是粗使的丫鬟。小春就是書房的粗使丫鬟,因著爹爹有飲茶的習慣,便學會的泡茶。可平日裡,除了打掃和清理,卻是連書房都不進的。

方世年擺擺手,示意她上前。

她從善如流。

方世年就將話題轉到別處:“容遠走了?”否則她哪有空閑帶著肖縫卿來東苑這頭?

方槿桐頷首:“表哥晨間走的。軍中來信,說邊關吃緊,讓他立即動身去西邊,不作耽誤,今日晨間就離開了。”

她說得風輕雲淡,語氣裡也未見留戀不捨。

方世年哪裡聽不出來?

槿桐和容遠二人雖是表兄妹,但槿桐活潑,容遠卻沉穩寡言。兩人幼時還能玩到一處去,再大些自然就疏遠了。只是夢溪槿桐母親)在世時,同槿桐的姨母二人一心想要撮合槿桐和容遠,他也願意循著她的心思。

後來夢溪過世,同洛家的走動就不如往時多。

其實他也知曉女兒不喜歡洛容遠,夢溪過世得早,他將槿桐視作掌上明珠,便不想強求。只是整個方家也好,洛家也罷,都希望促成這樁婚事,他也清楚槿桐若是嫁去洛家,有她的姨母寵著,容遠也有擔當,槿桐日後也能過得順遂。

但強扭得瓜不甜,他如何都好,只要女兒心悅,他還是能護著女兒任著性子挑自己中意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