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回翁婿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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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破曉天色微明之時,皇甫兄妹與公孫元青便已經收拾停當了,公孫元青押著已經被皇甫永寧廢了武功的刺客秘密返回京城,皇甫永寧則與哥哥繼續趕路。
公孫元青押著刺客一路疾行,不過五日時間就已經趕到定北侯府。皇甫敬德正在與齊景煥說話,忽然聽說公孫元青在府外求見,不由暗自驚訝,公孫元青出京散心之事他是知道的。這會兒公孫元青怎麼都不應該在京城才是。
“快請進來。”皇甫敬德一聲吩咐,立刻有人將公孫元青連同他身後的馬車接進定北侯府。
“侄兒請皇甫伯伯安。”一進真武堂公孫元青就大禮參拜,語氣極為親熱。皇甫敬德笑著欠身扶起公孫元青,熱情的笑道:“元青快起來,你不是出京了麼,這麼快就回來了?看你風塵僕僕,可是剛剛回京?快坐下說話。”
公孫元青站了起來,看了坐在一旁的齊景煥一眼,微微躬身抱拳道:“公孫元青見過王爺。”
齊景煥含笑抬手道:“公孫兄不必多禮,一路辛苦了,快快請坐。”他這是隨皇甫永寧來稱呼公孫元青的,若是真的論年齡,齊景煥比公孫元青略大幾個月,實在不必以兄呼之。
公孫元青並不肯坐下,反而又躬身行禮道:“王爺,元青有要事單獨向皇甫伯父稟報,還請王爺行個方便。”
齊景煥先是微微蹙眉,然後淡淡笑了一下,爽快的站起來向皇甫敬德躬身說道:“岳父大人,小婿去百草園走走。”皇甫敬德點了點頭,齊景煥便快步走了出去。他這一走,原本在真武堂聽差之人也全都退了下去。
等齊景煥走出真武堂,皇甫敬德皺起眉頭問道:“元青,你匆匆回京可是遇上什麼大事?”
公孫元青將在山林中偶遇皇甫兄妹,半夜遇襲之事細細說了一遍,皇甫敬德聽罷極為震驚,憤怒喝道:“豈有此理,元青,活口現在何處?”
公孫元青忙道:“回伯父,刺客正在外院的馬車之中,永寧就是想請伯父仔細審問,也好將幕後主使之人全都挖出來。”
“正是這話,元青,你辛苦了,此時天色已晚,就在伯父這裡住一夜,明天再回家也不遲。”
公孫元青自是無有不應的,他還自告奮勇的說道:“皇甫伯伯,小侄以為此事應當秘密調查,小侄不才,願助伯伯一臂之力。”
皇甫敬德想了一會兒方才點頭應道:“也好,不過元青,你還是應該回家向你祖母爹母稟報一聲才是。”
公孫元青滿心歡喜的應了下來,皇甫敬德見他滿面風塵盡是倦意,便命人送公孫元青去客房休息,又命方義那公孫元青帶回來的活口關押看管起來。一切安排停當之後,皇甫敬德親自去了百草園。
百草園是皇甫永安的院子,皇甫永安因為身份沒有公開的關系,所以很少有機會在這裡住,這裡便做了齊景煥來定北侯府之時的小憩之所。皇甫敬德走進百草園的時候,只見齊景煥正拿著一隻小噴壺仔細的給剛剛破土而出的小苗澆水。
看到岳父走進來,齊景煥趕緊放下手中的小噴壺,用帕子擦幹手上的水漬,快步迎了上去。
“岳父大人……”齊景煥叫了一聲。
皇甫敬德微笑應聲,很親熱的喚道:“煥兒,元青是個直性子,方才他對你不太……”
“岳父大人,元青兄挺好的,小婿正想著與他多親近親近。”齊景煥搶先開口,打斷了他岳父的話。
皇甫敬德點了點頭,心中對齊景煥越發滿意,這是多麼善解人意的女婿啊。
“煥兒,為父有事情問你,我們進房坐下慢慢聊。”皇甫敬德笑著說了一句,率先往上房走去,齊景煥滿腹疑惑,趕緊快步跟上。
“岳父大人,您要問什麼?”齊景煥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趕緊上前相問。
“煥兒,永安永寧在路上遇到刺客,他們先審了一遍,刺客招供說京城有人花五萬兩銀子買他們行刺姜不仁,你幫為父分析分析,到底是什麼人要對阿仁下此毒手?”皇甫敬德並不隱瞞,來了個實話實說。
“行刺阿仁?阿仁到京城不過兩個多月,這兩個多月又基本上是在小婿王府中足不出戶的,怎麼會有人要殺他?難道是……是因為他為我治病得罪了我的仇家?可是我並沒有什麼仇家啊?”齊景煥自言自語起來。
皇甫敬德直直看著他的女婿,京城權貴的面容在他腦海中飛快閃動,可是他捕捉不到任何一個可能與齊景煥結仇之人。齊景煥自小體弱多病,除了宮中與樂親王府之外,他幾乎沒有踏足過其他地方,他想與人結仇都沒有機會的。可是皇甫永安自進京之後就一直給齊景煥看病,可以說比齊景煥還深居簡出,他與外人接觸的機會幾乎為零,更加不可能與人結下私仇。若說是沖著皇甫永安這個真實身份來的,可知道真相的全都是最可靠的人,不論是公孫勝還是齊景煥或者是方義,都絕不可能也沒有理由對皇甫永安下毒手的。
越想皇甫敬德越覺得腦子極為混亂,彷彿被誰塞了一團亂麻似的。就在皇甫敬德煩惱之時,齊景煥卻突然笑了,他微笑說道:“岳父大人,且不論幕後主使是何人,小婿倒以為這是個阿仁金蟬脫殼恢複身份的絕好機會。倒不如將計就計……”
皇甫敬德眉峰一挑沉聲問道:“此話怎講?”
“岳父大人,幹脆讓姜不仁遇刺身亡,讓永安正式認祖歸宗。”齊景煥微笑說道。
“這……這倒是個好主意!”皇甫敬德很快想明白過來,微笑點頭贊許了一句。得到岳父的誇獎,齊景煥白淨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意,看上去越俊美脫俗,皇甫敬德看到如同嫡仙一般的女婿,突然皺起了眉頭,女婿相貌生的太好,將來等他身子骨徹底好了,還不知道得招惹多少桃花,真不如生的平凡普通一些,他嫁女兒也能嫁的放心些。
“岳父大人因何不快?”見剛剛還滿面笑容的岳父突然沉了臉,齊景煥趕緊躬身相問,皇甫敬德又不好直接說出來,只皺眉嘆道:“自打回京之後就沒消停過,真不如在北疆自在,那時苦是苦了些,可是沒這麼些鬧心的事兒,不憋屈!”
齊景煥輕輕點了點頭,他知道他家岳父的難處。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誰都明白,如今忽剌已滅,大陳邊境四互臣伏,一直被重視了二十年的武將就要受到冷落了。單只是被冷落還不算什麼,怕就怕皇帝的忌憚,做為戰功最卓著的定北軍元帥,他的岳父必定是他的皇伯父最忌憚的臣子。就算是他的岳父打定主意做純臣,只怕他那位久居深宮的皇伯父還是不會放心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岳父日子比一天比一天難過。
“岳父大人,忽剌已平,不知北疆可否還有其他的隱患?”齊景煥突然問了一個他從來沒有提過的問題。問的皇甫敬德一怔。
“這……北疆地廣人稀,關外數千裡草原上除了忽剌之外還有達翰,突易,于闐,納門等數十個部族,這些部族人口都不多,每年冬春之時偶爾會突襲大陳邊境,他們稱之為打草谷,搶些糧草鹽巴茶葉等物,用以熬過枯草季節。這些部族人口都不多,打草谷時只搶東西不傷人命,有的時候也不能說是搶,他們會用金銀珠寶皮毛等物強行交換。只不過北疆苦寒,地裡的出産很有限,百姓們苦幹一年,也不過能得到勉強餬口的糧食,所以並不願意與那些關外部族交易,因此每到冬春之時,還是要很打上幾仗的。近些年我們定北軍軍力大增,若非逼到絕境,那些部族也不敢越境打草谷……”皇甫敬德邊回想邊說,整個人的神情都不平日不同了,他彷彿又回到了北疆。
齊景煥聽罷岳父的話,沉思了許多,可到了最後卻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深深嘆了口氣,他心裡是個有想法,只是他心裡很明白,這個想法根本不可能實現,至少在他皇伯父當政時期不可能實現。若是將來繼位之君是個有遠見卓識的,或許可以一試。
“煥兒,因何嘆氣?”皇甫敬德問道。
齊景煥看向他的岳父,很鄭重的說道:“岳父大人,小婿一直在想,為何所有的邊境部族都想狠狠咬我大陳一口,難道真的找不出一條和平共處之路麼?連年徵戰,到頭來受苦的還是雙方百姓,冤冤相報,何時才是個盡頭?”
皇甫敬德沉默許久,方才沉沉說道:“煥兒,從前我大陳國力強而軍力不強,好比三歲孩童手捧珠寶孤身立於鬧市,過往之人誰都能輕易從這孩子手中搶走幾件東西,幾十年過去,大陳邊境上的各個部族已經養出了搶掠大陳邊境的習慣,若是不狠狠打痛他們,他們就不可能消停。和平,從來都只是建立在國家強大基礎之上的,沒有絕對的實力,和平只是個笑話。或許你現在想不明白,等有一日你能離開京城四處走走看看,就能明白為父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