姤兒此時終於體會到了她母親當時的心情。

遠處的嘈雜聲,是那樣悅耳,即便是靈力耗盡的她,也能感受到另一種跳動在胸中清晰地撲通著——這便是女媧後裔的職責,也是宿命罷。

“姤兒,姤兒!你醒醒啊!”呂岩接住了從天而降的姤兒,落到一片焦黃的田野間。

努力睜開眼,姤兒擠出了一絲笑,帶著安慰的語氣說道:“放心,我沒事......”

聽到姤兒的聲音,心慌的呂岩緩了緩神,抓起姤兒的手腕細細聽著,脈搏雖然微弱,卻還算規律,呂岩終於鬆了口氣。

“沒事的,我這就帶你回去。”說著,呂岩微微一笑,將姤兒一把抱起,卻在瞬間停了住。

身體顫動著往後緩緩退了一步,呂岩一寸寸地向下挪動著目光,只見姤兒躺過的地面上,淌著一灘暗紅的血水,而手上,也染上了幾縷血絲。

哪有僥倖,只有裝模作樣的雲淡風輕。

縣丞衙院內。

“胎兒是保不住了,不過娘子的性命無礙。只是......”郎中抬起聽脈的手,嘆了口氣。

“只是什麼?快說呀!”樂柳兒拽著郎中肩上的衣袖問道。

郎中頓了頓,轉頭看向呂岩,說道:“只是娘子身子損耗太大,需要很長時間的調理,恐怕她,很難再懷上孩子了......”

聽到此言,除了兩眼依舊透著擔憂的洞朝,其他人的雙眸中都染上了一層黯然。

“我知道了,多謝郎中。”呂岩小聲回道,握住了昏迷不醒的姤兒的手。

“那草民先去開藥了。”郎中行了一禮,便退身走到了桌旁。

“郎中,她這個樣子,麻煩你不要對別人提起。”薛亮說道。

郎中轉頭看了看床上的女子,一條讓人看了就汗毛直立的蛇尾巴垂下了床榻。“放心罷,這位神女救了大家,我不會多嘴的。”郎中說道。

“還有。”呂岩突然開了口,“麻煩你們,別讓姤兒知道......懷孩子的事。”

一陣緘默,幾人輕輕點了點頭。

火疫之後的臨淄陷於一片頹敗的氣息中,許多的災民需要安置,莊稼也毀壞得一塌糊塗,而縣衙的人力早就損失了大半,剩下的人這幾日也累得精疲力盡,根本調不出人手來。而且,呂岩一心都在休養的姤兒身上,薛亮也開不了口讓他幫忙。

焦灼之際,樂柳兒派人送來了大批金銀,捐給衙門呼叫。為了讓災後的傷害減到最低,樂柳兒不僅變賣宅地騰出錢來,還收養了好些失去父母的孩童,龍昊清留給她的家財,很快便去了大半。

“沒想到關鍵時候,她還真能狠得下心。”呂岩一邊陪著姤兒吃飯,一邊給她講樂柳兒這幾日做的善事。

“勝過內心最深的慾望,柳兒她看來是渡過在凡間的考驗了。”姤兒笑笑說道,“呂岩,你也不用一直陪著我的,衙門裡還有好些事要處理,不是嗎?”

“嗯。”呂岩應了一聲,似是有心事。

“怎麼了?”姤兒問道。

呂岩猶豫了一下,放下碗筷說道:“姤兒,我想,等把縣裡的事情處理完,咱們就辭官隱居,如何?”

姤兒看著神情嚴肅的呂岩,也垂下了舉筷子的手,問道:“為什麼?”

“因為你。”呂岩小聲答道,見姤兒面色一凜,又忽然換了語氣,笑著說道,“因為你讓我發現,成為有能力救眾生於水火的神仙,是多麼好的一件事。我,想成為你。”

姤兒驚詫的雙目因為這一句話而變得溫柔,她嘴角含上一絲微笑,靜靜的看著呂岩。

“之前的那場戰鬥,看見了陷入人性旋渦中的刀光劍影,這次的火疫,我又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本來,我覺著與其荒廢時間去追逐渺茫的仙道,還不如用眼前的力量做個為民為國的好官。可是現在才知道,那些歷盡時光的苦熬修成的,是能承擔更多責任的仙力......姤兒,對不起,我或許......”

“好啊。”姤兒打斷了呂岩的話,笑著說道。

姤兒的乾脆讓呂岩頗有幾絲意外,但是看著剛剛遭受墮胎之痛的她勉強擠出的微笑,呂岩不忍深究,便也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