姤兒拿過書卷,解開了上面綁著的繩子,是先前郎中提過的王冰的《素問》,姤兒取了幾卷,翻開來瀏覽著。

書中是啟玄子王冰對千前人古籍的註解,用詞恰當仔細,前後篇目也整理得通順易懂。姤兒大致看了一遍,裡面對人與天地的相參相應闡述了獨到的觀點,作者還將陰陽五行及氣運聯絡到了醫學之中,姤兒雖然只是粗粗略過半懂非懂,也仍然能看出其中飽含的精華醫粹。

“謝謝你,柳兒。”姤兒開口道。

“什麼謝不謝的,疫病不除,咱們都得跟著遭殃。”樂柳兒揚起下巴故作不屑地說道,“不過你看這個會不會有用啊?”

“我又不是郎中,哪裡知道。”姤兒合上書卷說道,“不過裡面的五行推演,講得倒是不錯,就和......”

“和什麼?”樂柳兒聽姤兒停了話,回過頭問道,只見姤兒臉色微怔,似乎想起了什麼。

姤兒的確想起了一些事。她想起了前不久呂岩經常苦讀的《歸藏易》,想起了鍾離權仰頭看了看天后的神情,以及他把書遞給自己時的話——“這是上古天皇氏所做,記錄著五行相生之術,你......”

沒有理會樂柳兒的問話,姤兒忽然起身回了主屋,找出了那本《歸藏易》,開始翻找起來。

“在這裡!”姤兒翻到了五行的那幾頁,認真讀了起來。

“天地之性,眾勝寡,故水勝火;精勝堅,故火勝金;剛勝柔,故金勝木......”一行行字映入眼簾,在姤兒的腦中盤旋。

約莫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姤兒將該篇連同前後仔仔細細地思考著讀了一遍,心中有些瞭然:“水勝火......水能克火,火多水乾;火弱遇水,必然熄滅......”

鍾離權的那句話,果然是對她說的。

“可是,為什麼他不阻攔這次的災難,就算預料不到起因,至少也該來救救百姓......”姤兒皺眉想著,心頭冒出一絲氣憤。

“姤兒,你怎麼了?”樂柳兒等姤兒看完了書,小心地問道。

“沒、沒什麼。”

“你不會是想做個醫者想出方子來罷?”樂柳兒笑了笑,說道,“人家郎中可是有經驗學識的,他們用他們的救人方法,我們就用我們的辦法救人好了。”

“我們就用我們的辦法......”這句話在腦中迴盪了一遍,姤兒頓時恍然。

“使雞司夜,令狸執鼠,皆用其能,上乃無事......職責面前,終要各司其職,方可保全蒼生......”姤兒想起了鍾離權說的話,喃喃自語道,“難道......只有我能救得了嗎?可是,又要如何去救?”

已經是第四天了。

呂岩舉著火把,起身看向天邊那混沌的黑暗,感到全身心的疲憊。

短短几日,卻彷彿過了很久,每一刻對這裡的每個人而言都是一種煎熬。雖然昨日樂柳兒派人送來的藥材給了人們一點慰藉,暫且壓制了人們身上的灼痛,可是火疫的攻勢卻依舊不減,就連帶來的衙役們,也已經有一半染上了火毒。而另一半,在一次次將一具具失去生氣的軀體抬走後,心思也開始有些動搖。

“可惡,這樣下去何時才好。”呂岩看著呻吟聲一片的村子,暗暗地捏緊了拳頭。

“薛縣令!”一旁的遲縣尉叫道。

呂岩回過身,正迎上薛亮倒下的身子,他急忙扶了住,一摸手,竟是火熱的觸溫。

“薛亮!”呂岩大叫著攙著他躺到地上,轉頭對遲縣尉說道,“遲縣尉,快去拿碗藥來!”

“難道薛縣令他......”遲縣尉瞪大雙眼看了看呂岩,眼神由驚恐變得堅定,“好,我這就去!”

聽著薛亮沉重的喘息聲,呂岩也倒在了地上,手上的火把隨之滾落,他開始感到心灰意冷了。

“我、我沒事,別擔心。”薛亮張著乾燥的嘴唇說道。

呂岩“哼”了一聲,臉上似笑非笑地說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還真是公正......如果我的力量再大一點,能救的人再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