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說了不認識你們,別再來了!”一個女子的尖音從不遠處傳來。

姤兒直起身回頭看去,只見斜對面的一家布店門口,正站著一對老夫婦,面對鋪裡女子的疾聲呵斥,臉上滿是為難睏倦的神色。

“我......”那老婦人還想走上前去說些什麼,卻被“譁”一聲潑到腳前的水堵了回去。

“唉,老婆子,走罷。”一旁的老丈對著潑出來的水嘆了一口氣,察覺到越來越多的目光往這邊射過來,便拉拉老婦人的衣角說道。

看著兩個攙扶著緩緩離去的老人,晴雪撅起嘴說道:“這女子怎麼態度這樣啊。”

“像這樣都好幾回了,不過還是第一次潑水呢,看來蘭娘是真的生氣了。”泥塑鋪子的那人說道,“你們也別怪她,蘭娘平常待這些鄰居挺好的,這次估計是真煩了。”

“那對老夫婦是她的什麼人?”姤兒問道。

“不知道哇。他們說自己是蘭孃的父母,可蘭娘說她父母早亡故了,他們店鋪開在這兒這麼多年,鄰里鄰居的,也確實沒見過那兩個人,估計是認錯了。”泥塑鋪子的人說道。

姤兒微動了下頭,然後轉身對那人笑道:“這位郎君,我們今兒身上的銅錢都用完了,等改日,我們再過來好好挑挑。”

“好咧,娘子們啥時候有空就過來,你們想要什麼樣兒的泥塑娃娃,我們都能做出來。”那人一邊向前送了兩步,一邊笑著回道。

姤兒和晴雪提上東西又繼續快步往回走,匆忙間,姤兒瞥了眼布店裡的蘭娘,只覺得她在經線上來回穿織的側臉上,分明是一片落寞苦楚。

這夜忙活到很晚,小院終於有點像樣的生活氣了。晴雪怕幾人吃不慣這裡的伙食,便在伙房的人都散了後才開始煮菜,然而飯菜都端上了院中的木桌,呂岩卻依然沒有回來,只託一名小吏來傳話說自己會晚歸,不必等他吃飯。

衙門裡的夜晚要更為吵鬧一些,時不時傳來官吏們聚在一起打發時間的吵鬧聲,還有偶爾有人匆忙走過的腳步聲。

姤兒提著留有餘熱的飯菜走在大院裡四下張望著,朝兒則在姤兒腳旁四處嗅著這新鮮的地方。見一人影從跨過門往這邊走過來,姤兒急忙上前問道:“請問這位郎君......”

月光下那人穿了身便服,正低頭思索著什麼,聽到問話抬起頭來,姤兒才發現是薛亮。

“薛郎君?你也才回來麼,可有看見呂岩?”姤兒沒顧忌什麼禮數,笑著上前問道。

薛亮見姤兒提著籃子,心下意外道:“怎麼,他還沒回來?”

“是啊,說有事要忙晚一些。薛郎知道他在哪兒?我想給他送些飯去。”皎月下的她亮閃閃的眼中似是帶著笑,一身樸素的衣裳更填了幾分明淨,與當初所見一身白衣金絲的她頗有不同,卻依然迷媚。

薛亮心下嘆了口氣,可惜啊,她已是人妻。那個呂岩有什麼能耐,能夠讓這樣的女子為他傾心盡力?

“薛郎君?”姤兒見他怔愣著不答話,又重複了一遍。

“哦,他應該還在庫房整理卷宗吧,娘子順著這個門往外穿過大堂,往左拐,旁邊的第二間屋子。”薛亮指了指路說道。

“嗯,謝謝薛郎。”姤兒點點頭,就要走。

“白娘子......”薛亮突然叫住姤兒,又覺得沒什麼可說的,尷尬地笑著擺擺手。

姤兒轉過身看著薛亮,心想他是覺得生分才欲言又止的吧,於是親切一笑,說道:“對了,薛郎君,白牡丹是當時假借的名字,在下姓李,名姤兒。薛郎若是不介意,日後就叫我姤兒好了。”

薛亮下巴微動,直到姤兒的身影越過院門,依然呆呆地站了一陣兒,然後又低下了頭,轉身要走。

“媽呀!”腳底下突然躥出來團黑影,帶著兩顆豆大的眼珠看著自己,薛亮被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去看那團東西,它好像也被薛亮的叫聲嚇了一跳,慌忙往院門一溜煙兒地跑走了。

門扇“吱呀”一聲被推開,呂岩從書堆中探出身來,是姤兒帶著腳旁的朝兒輕手輕腳地進了門向裡張望著。

“這兒!”呂岩擺了擺手。

“這麼多啊。”看著滿桌堆積如山的卷宗,和一旁排滿了一半的書架,姤兒有些吃驚的說道,“這些今天都要整理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