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父皇……”

見常,天子越發不耐煩起來,袖子一甩,起身厭煩道:“夠了,既然你們都閑了,不如招待宗親們往乾心宮去。教坊司已準備了歌舞,不妨早些入席,看看歌舞熱鬧熱鬧。”

常樂公主急了:“父皇,那成佳的郡主……”

“成佳的郡主,等成佳出嫁時再說。”皇後眼角微微一冷,命宮女將常樂攔下,這才淡淡對女眷們道,“既然陛下說乾心宮已備好了歌舞,不如一齊過去吧。都說江南美人多窈窕,這江南女子編的歌舞,可得好好看看。”

如此,眾女眷自然沒有二話,微微躬身,等皇後率先走出交泰殿,便依次跟了出去,往前頭乾心宮去。

趙幼苓落在後頭,見趙元棠和顧氏就在殿外等著自己,忙快走幾步。

“你倒是膽大。”趙元棠伸手點點她額頭,“要不是皇爺爺來得及時,你還不知要怎麼收場,難不成真打算硬抗?”

趙幼苓笑著揉了揉額頭。

隨著黃昏的鐘鼓聲落下,熱鬧的汴都城悄悄沉靜下來,等到夜幕落下,白日的繁華過後,是重新燃起的除夕的喧鬧。

香甜的氣息,混合著爆竹的火硝味,在汴都城內飄蕩。

無論是宮內還是宮外,觀看儺戲表演,通宵達旦的燃燒篝火,闔家守歲,屠蘇酒、五辛盤,無一不是除夕的盛宴。

趙幼苓站在乾心宮前的廣場上,看著將廣場映照得如同白晝的篝火,回頭看著盛裝出席的帝後,還有後妃、宗親,緩緩望向天空。

尖利的呼哨聲從宮苑一角竄起,數條拖著長尾的火球飛上天空,於空中炸開,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繼而碎裂成無數璀璨的星光。

這是天祿十二年的除夕,幾個時辰後,天祿十三年的天光即將到來。

同一片天空下的草原。

大可汗設宴,沒有煙火,沒有爆竹,也沒有儺戲。只有草原上熱情的男女,在篝火旁跳著大開大合的舞蹈。

他們年輕,高挑,精力旺盛,如同草原上的猛獸,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年輕美貌的女子們,扭動著厚實的裘衣都遮蓋不住的腰身,殷切地為人們斟酒。

馬奶酒的香醇,醺紅了無數人的臉龐。

呼延騅從篝火旁離開,一路推開了無數上前邀請的美女,面無表情地掀開了他氈包的簾子。

氈包內,一身形略顯得眼熟的少女背對著他坐在榻前,聽到聲音,挺直脊背,緩緩轉過身來。

“騅殿下。”少女羞澀地垂首,側臉的弧線是那個午夜夢回時會見到的臉龐。

雖然沒得到回應,少女卻彷彿得到了鼓勵,從榻前起身:“殿下,特勤命九娘來服侍殿下。殿下可要就寢?”

少女說的一口半生不熟的戎迂話。咬字古怪,每說一個字,都彷彿要喘上一口氣。

他冷不丁想起那個聽得懂戎迂話,卻聽不懂和戎迂話出自一脈的吐渾語的女孩。

出神間,一抹濃鬱的香氣鑽進鼻間,一雙分明特地摸過香脂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正要撫上他的胸膛。

“殿下,九娘服侍殿下……”少女羞澀的聲音和臉龐,突如其來地帶起滿腹厭惡。呼延騅眉頭一皺,將人甩開。

“殿下?”少女驚呼,手背上被猛一巴掌打得通紅。

呼延騅擰眉:“滾出去!”

少女紅了眼眶,伸手試圖去拉他衣袖,被狠狠瞪了一眼。

“殿下……九娘只是來服侍殿下的,殿下身邊沒人,為何不留下九娘……九娘就當真這麼不堪入目,叫殿下連一夜都不肯施捨嗎?”

她梨花帶雨,和戎迂女人截然不同的羸弱模樣,的確容易叫人心軟。換作旁人只怕早就收攏了心底的冷漠,將這樣的美人捧在了手心裡。

可呼延騅,一雙眼黝黑冰冷,直看得她臉色發白,不得不往外走。

“等一下。”

少女的手已經伸到了氈簾上,聞聲蒼白的臉頓時亮了起來,滿目傾慕地轉過頭來:“殿下……”

“你叫九娘,是家中行九的意思?”

少女一愣,良久低下頭:“是……家中行九,故家中長輩及奴僕皆喚一聲九娘。”

呼延騅臉色不虞,待九娘離開後,對著笑盈盈進門的泰善,扔下了天祿十三年第一樁活。

“查一查,那個九娘和雲雀兒是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