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雲璟幾乎要跪在踏板上,求她繞過他的無恥,他聲淚俱下道:“你到底做了什麼,你恨我就殺我,你殺自己做什麼,連誰是你的仇人都搞不清楚麼?”

她撐著一口氣垂下手腕子去擦拭他的眼淚,修長的手指擦過他眼下的青影,他倍感震心。“你不恨我麼?”

夭夭到底不忍心看他流眼淚,這麼好看明亮的眼睛,包裹在濕答答的水霧裡,讓人看不真切就可惜了。“你替我報了仇,我怎麼恨你?我只是對不住你,你那麼愛我,愛到失去了自己。可我無以為報,對不住了,我不能用自己來報答你。”

他們之間沒有愛,更談不上恨,這樣的感覺無比揪心又無奈。“你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

夭夭氣息奄奄,揚了揚嘴角,露出一絲狡黠。“我跟壽安說院子裡有老鼠在牆角打洞,我怕老鼠,讓壽安在洞角下放點砒霜毒死它們。”

尉遲雲璟恨不得扭掉壽安的腦袋,他快步去端水給夭夭送服。他怒其不爭,又悔不當初。如果他不逼迫夭夭,夭夭這麼怕死的個性肯定蝸居著,哪怕就當是個菩薩擺家裡供著也好。“既然打定主意要尋死了,怎麼不在水裡下毒,你知不知道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夭夭蜷著身子,全身發抖,屋子裡的地龍燒得熱乎,可身上的寒意從血管中沁出來了。“您別為難……王爺……別讓他知道我死了……”

她口中念念不忘的王爺當然是尉遲雲臻,可眼下不是拈酸吃醋的時候。“別瞎說,你不會死的。圓融大師是醫術國手,解毒更有一套心得。待他給你施診之後,必定能祛除毒性。”

夭夭漸漸沒了聲氣,尉遲雲璟探她的鼻息,一息尚存但極其微弱。他搖了搖她,心如死灰,悲痛交加。“顧夭夭,你要是死了,我就給你殉情,讓你入太子皇陵,與我合葬,我們生不能同襟,死則同xue。”

耳畔闖來茫遠又霸道的呼聲,渺渺杳杳,似乎聽到了殉情二字,嚇得她頓時從奈何橋上轉過身來瞧瞧這留戀的人事。眼睛虛弱地啟開一條縫隙,道:“您別胡說,我累了,睡會兒罷了。”

“我要你活著,不許睡!”尉遲雲璟急紅了雙眼,眸中充血,“你若是死了,我就報複到老七身上,我削了他的兵權,把他困在天牢,讓他這輩子就生不能求死不得。”

只覺得身子輕如鴻毛,她在乎的人不多,活在塵世的藩籬中唯有尉遲雲臻而已。至於眼前人,她討厭不起來,也希望他此生安好。如果他走了,能夠化解他們兄弟之間的心結,亦算是美事一樁了吧。

尉遲雲璟的臉色又急赤轉為絕望的僵白,她看在眼中,慢慢變成了幕天席地的一片灰暗。大概真的要走了吧,來人世如此草率地走了一遭,體會了酸甜苦辣,有過刻骨銘心的感情,要說遺憾尚有,沒有給七王爺留下一兒半女,但人生總歸不能事事圓滿,留些遺憾權當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