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抬手拔去了插發髻上的翡翠攢花步搖,長發如瀑傾瀉而落。她斜斜依靠在大圈椅裡,道:“我對洛君欽有愧,卻無法彌補他,他這一生也是毀了。”

月兒不願夭夭沉湎在自責中,開勸道:“您別自責了,洛公子一時想不開罷了。等他傷心過去了,您再給他找最好的郎中來瞧瞧。”

夭夭勉力地坐著,但身子軟綿綿的,睏倦不已。“洛君欽已經自宮了,即便是最好的料理外傷的禦醫也無法讓他重生。”

這話誰都明白,洛君欽受了宮刑,如今與壽慶差別不大。月兒道:“我瞅著壽慶挺開心的,整日圍著王爺轉。”

“壽慶那是自小淨身入宮,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的感情,與他而言,勉強也算是幸事。”夭夭頓了頓,又道,“洛君欽不同,他受到的傷害,連他自己也無法開解,所以,王爺沒有判罰他,他自己判罰了他自己。”

月兒往深想了一層,道:“洛公子跟顧蓁蓁……真的有情?”

夭夭頷首,道:“要是無情,洛君欽不至於自殘至此。他一邊是對顧蓁蓁的悔恨,一邊又辜負了王爺對他的信任。”

她雙臂抱著胸,不安定感猶如奔流朝她一浪一浪打過來。往常有尉遲雲臻護著,她覺得現世安穩,由著她在王府上橫行無忌。如今尉遲雲臻對他失望了,尉遲雲嶸又處心積慮地調戲,她這好日子是過到盡頭了。處心積慮把顧蓁蓁逼到最不堪的位置,受盡冷眼與嘲笑,她嘗到了複仇的滋味,並不痛快。

她覺得睏倦了,讓月兒出去備膳,連續幾日難以入眠,折騰了許久,如今沉靜下來一人在房中閉目養神。

尉遲雲臻一連冷落了她好幾天,下了朝回了王府,心裡總是空落落的,對她失望歸失望,有些感情一旦起了頭,早就喪失了半路煞停的能力。他推開隔扇門,走過雕花地罩,只見夭夭趴在案臺上睡著了。

他回過半身,擺擺手,讓壽慶和月兒不必伺候,都去外面候著。給她蓋了張薄被,又怕焐著她,看她趴著睡,又怕她醒過來周身酸楚。他看夭夭睡得死沉,索性打橫抱起她往內寢床上放。

歸根到底還是情難自已,不管她做了多大的錯事,只要她心裡有他,他總能勸服自己去原諒她。在他們的感情角力中,他一早認定自己是個弱者。只不過他還想東山再起,故意冷落她,要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

他聽到夭夭翻了個身,又喃喃了幾句夢囈,仔細聽也辨認不清。他替她搭了層薄被,轉頭看窗外綠意盎然,木瓜樹上結出了一個青色的木瓜,看著頗為有趣。

趁著夭夭午歇未醒,看她安好無虞,他也放心離去。

日色偏西,餘暉落盡,夭夭睏乏地翻了個身,還是覺得睡不飽。驀然發現,她怎麼睡在內寢床上,這叫她心頭大駭,難不成還得了遊魂症了?

慌忙之後,趕緊喊月兒進來。“我怎麼睡在床上了?”

月兒含笑道:“王爺來看您,看您趴著睡不好,醒了腰痠背痛的,就給您抱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