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慶沒見過王爺這樣冰冷的眼神,想來是恨到了極致,恨到不想讓龐菲菲死得這麼幹脆,有許多種方法比讓她死更痛苦,那就是讓至親的人死在她眼前,她越是在乎什麼,他就越是要把他們徹底摧毀。

從東越國回來,夭夭一路都沒有好生休養過,之後跟他圓了房耗費了力氣,剛想著讓她養好身子懷個小世子,言猶在耳,可人卻已經昏厥不知了。他們成婚快一年了,在一年中對她猜忌、怨恨、折磨,她都挺過來了,還得到了他的真心,他以為好日子自從開了頭,卻被人無情地折損去了。

後半夜靜得連呼吸聲都顯得沉重了,照顧夭夭的事情他都親力親為,讓月兒採青守在外面,站在他邊上他嫌煩躁。他這會兒眼睛裡見不得外人,好像其他人跟夭夭待在一處呼吸都會分薄她的空氣似的。

他絞幹手巾給她擦汗,這樣的場景過於相似,在東越國他昏死之時,夭夭就是這樣衣不解帶地照顧他,為了他甘願充當誘餌,多方周旋,才換取了林半夏的解藥方子。他的命是夭夭的,如果非要一個人來償命,也許他是最合適的。

他一個王爺,想到了殉情。要是夭夭醒不過來,他這輩子活下去也失去意義。過去活著也不知道為什麼,直到遇上她愛上她之後,驀然發覺,活著也許就是為了遇見和愛上,過尋常人家平凡的日子,平平常常的生,按部就班的死,也是生之大幸。

他這一守就是一天,整宿無眠,不停地重複著絞手巾擦汗,一會兒怕她冷給她掖被子,一會兒怕她熱給她扇扇子,整個人遲緩而木訥,彷彿魂魄飛離到九霄雲外去了。

壽慶怕他瘋魔了,塌著腰,冒死進去勸諫。“王爺,天亮了,您用點早膳吧。王妃要是醒過來,瞧見您這麼消瘦了,非要心疼死了。”

尉遲雲臻聞言不悅,急聲訓斥道:“不許提個‘死’字!”

壽慶自己領罰掌嘴,道:“奴才該死,奴才嘴笨,說話沒個把門的。”

他突然冷靜下來,眼光若流水輕輕滑過夭夭的臉,問道:“壽慶,你同本王說說吧。本王在東越國毒發,王妃是怎麼照顧本王的。”

壽慶吸了吸鼻子,道:“王妃也如同您這般,茶不思飯不想,整宿整宿守著您,就盼著您早點醒來,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您到底是醒過來了。”

“說得好,皇天不負苦心人。”尉遲雲臻緩緩頷首,喃喃道,“會醒的,一定會醒的。夭夭,我守著你,等你醒了,你要什麼我都許你。”

壽慶自知勸說無用,王爺此時別說用膳了,就是喝水的力氣都沒有,他只好躬身退出去。

天亮透了,可人還是怏怏的未醒。一連守了她兩日,水米不進,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了。壽慶叩了叩門,尉遲雲臻沒有理會他,人怔怔的看著夭夭。壽慶冒著被王爺踹飛的風險,道:“王爺。”

尉遲雲臻兩天兩夜沒閤眼,罵起壽慶來照樣中氣很足。“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