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華無章,雲翳層層疊疊地擋住了光輝,漫天無星,唯有兩盞寂寞的風燈在亭子下招搖。

洛君欽笑得曖昧,道:“王爺三更半夜不在灼華館中留宿麼?好歹是新婚燕爾,即便是做戲也要做足嘛。”

尉遲雲臻從他手中拔下酒盞,道:“我送你回去休息。”

洛君欽似笑非笑,道:“你該不是對小王妃動了心思吧,早上才罰過她,晚上又記掛揪心,這才不過幾天,她便能讓你心動?”

這檔子酒鬼的瘋話,他自然是打死不會承認。“休要在此胡言亂語。”

洛君欽酒入愁腸,好一通蠻力,推開尉遲雲臻,道:“你別管我,讓我醉死算了!”

尉遲雲臻一壺酒潑在洛君欽臉上,道:“君欽,你我相識多年,你這等撒潑發酒瘋的樣子,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你倒不如同我說說,遇上什麼煩心事,何至於此?”

他一臉酒氣,被潑之下,稍許平靜。“我見到了珍兒。”

尉遲雲臻問道:“何處?”

洛君欽一臉不豫,糾結了半天,道:“玉堂春新晉花魁。”

尉遲雲臻問道:“你那失蹤多年的師妹,藥草仙師的獨女賽珍兒?”

酒盞被洛君欽一把奪過,灌了滿滿一盞往嘴巴裡囫圇吞下。他苦不堪言,苦苦思念了多年的小師妹,居然毫無防備的出現在他的視線裡,以妖嬈賣肉的花魁身份。

當年他師從藥草仙師賽百草,與珍兒青梅竹馬一起學習藥草醫理。誰知他與珍兒上山採藥之時,一時不查,珍兒掉下懸崖後失蹤,他翻下懸崖遍尋無果。藥草仙師痛失愛女,認定是洛君欽害他獨女罹難,故而一怒之下將他逐出師門,自此之後他四處遊蕩,直到遇上尉遲雲臻,便常年居住在七王府中專門為尉遲雲臻治療頭疼之症。這些年,尉遲雲臻的頭疼雖然無法根治,卻得到控制,可以掩飾人前。

尉遲雲臻知道洛君欽不好受,但他從未有過情有獨鐘,自然感受不到旁人的錐心之痛。他的臉好似沉浸在今夜晦澀的月華中,撫了撫洛君欽的肩膀,道:“既然是花魁,出了錢買下便是。你若是不夠銀兩,本王全力資助於你。”

君欽失望地搖了搖頭,道:“王爺不懂,就像心口唸念不忘的那一道白月光,那麼純澈。可某一天,你卻發現曾經念念不忘之人,早已在紅塵中打滾染上了一身的汙垢,怎麼清洗都好,她身上永遠沾染了他人的味道。”

“我明白了。”尉遲雲臻若有所思道,他嘆了口氣,道,“你介意她被賣入青樓,已是不潔之身。”

君欽想否認,可又無從否認,他心中白璧無瑕的珍兒蒙上了一層陰翳,明珠投暗。他懊喪不已,道:“若不是我當年弄丟了珍兒,如今她不會遭逢此劫。”

尉遲雲臻道:“那便買下來,好好彌補。”

在尉遲雲臻眼裡,買個花魁只與開價高低有關,那麼年少的情愫他不懂,也不想懂。若想對前程有所圖謀,必定要做到心無旁騖,任何感情上的牽絆,都會成為前行之中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