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潯一驚,怔怔僵在座位上。魏儒晟看一眼肖鈺銘,也未試圖緩和局面,不動聲色將視線挪開。

肖鈺銘面龐沾滿酒水,愣了一愣方意識到周琦做了什麼,登時滿面漲紅向周琦跳腳嘶吼:“你敢潑我酒?你竟敢為那種下賤貨色潑我的酒!”

周琦神色尚且冷靜,只嘴唇稍顯蒼白,“對貴客不敬。我有權替父親教訓你。”

肖鈺銘麵皮抖動,一手抬起點著周琦,咬牙切齒,“你有種!你有種!”另一條手臂青筋暴疊,似是立刻便要提起拳頭對準周琦砸下去。

魏儒晟至此方站起身,繞到肖鈺銘身邊,規勸道:“鈺銘,周總也是為了你好。悅影和周家,畢竟都要對傅總有所交代……”他說話間,狀若無意瞥了一眼褚潯,“你多擔待一些。都是一家人,不好在褚先生面前傷了和氣。”

褚潯心口一跳,直覺魏儒晟這番話似乎並不是太妥當。

果然,魏儒晟話音剛落,肖鈺銘目中怒意更盛。他猛然伸手扯掉桌布,杯盞碗碟叮叮當當摔落一地。

“姓褚的,你給我等著!”肖鈺銘雙眼赤紅,突然又將槍口調轉射向褚潯,面目猙獰口出穢語,“你給我等著!我倒要看看,你這種只會爬床的玩意兒能囂張到什麼時候!”說完甩開魏儒晟,氣勢洶洶踢開房門,大步走出去。

褚潯平白遭受一番辱罵,臉色亦明顯陰沉下去。周琦與魏儒晟忙都來勸。褚潯實在無心應對,草草告辭離去。

回到酒店,恰好碰到助理急匆匆要往外面跑。那位助理名叫陳勉,是位極穩重妥帖的年輕人。現下看到褚潯卻一副如見救星的模樣,口中喊著“可回來了”,改了方向三兩步沖到褚潯面前。

看他慌裡慌張似有急事。褚潯問了他又否認。只說褚潯手機也未帶,他找不到人有些著急。劇組為演員請來的臨時助理,通常只幫藝人處理在片場的雜務,鮮少有人在收工時還如此負責。

褚潯看一眼陳勉,忽然道:“你每天二十四小時形影不離跟著我。傅總要多付你多少酬金?”

陳勉還在叮囑褚潯,以後出門一定要帶手機。乍然聽到問話,隨口回道:“傅總不需多付酬金,正常給加班費就……”講到一半猛然頓住,一雙眼睛不住眨動。

褚潯與陳勉對視,靜默片瞬,又問:“有位秦深秦先生,認識嗎?”

陳勉滿面懊惱,抬手捂住眼睛,心虛道:“秦先生,是我們的部門經理。”

《踏歌行》開拍伊始,傅驚辰即指派陳勉一同進組。一面為照顧褚潯,一面自然也為將劇組相關變動及時傳遞回去。更換劇本事件發生後,褚潯便對陳勉的身份起了疑心。現在猜測落在實處,卻也提不起精力再與傅驚辰計較。他現下更關注另一樁事。

褚潯想一想今晚的酒宴,問陳勉:“小辰……不,傅總跟你提過,悅影的人會請我吃飯嗎?”

陳勉立時搖頭:“傅總反而親口吩咐過我,要我看著褚哥,最好不要跟悅影的人有私下來往。”這話他卻無法直接對褚潯講,只能暗中將褚潯看得更緊些。

褚潯聽了眉心皺得更緊。暗暗思忖今晚這頓飯,或許當真另有目的。抬頭見陳勉神情頗為不安。褚潯刻意放鬆神色,對他稍加安慰,便先行回房去。

今晚的事,褚潯便也暗中揭過,未對任何人提起。他只想安穩將戲拍完。至於其他人究竟有何目的,只要不再將他捲入其中,褚潯亦不願多生枝節。

所幸那晚肖鈺銘鬧過之後,再未有狀況發生。魏儒晟在悅影頗有威望。他接任製片,時時便會來組裡坐鎮。劇組工作效率更見提高。肖鈺銘似也對他有些忌憚,與褚潯對戲時,竟也收斂起脾氣,沒再有意刁難。

褚潯長舒一口氣。陰沉許久的心情,終於稍稍放晴。

一個月後,劇組結束棚內拍攝,輾轉去南方拍外景。

此時正是天氣由秋轉冬。外景地條件艱苦,衣食住行都不甚方便。在一處偏遠景區拍攝時,可供入住的酒店只有寥寥幾間高階客房。劇組按資歷、職務分配房間,褚潯便只輪到一間標間。他對此並無抱怨,只覺理所應當。不想魏儒晟卻要將自己的房間換給褚潯。

褚潯自是不肯答應。兩人僵持許久,魏儒晟笑道:“不是為別人。是我自己想與褚先生交個朋友。難道也不可以嗎?”

褚潯堅持道:“我當然也願交魏先生這個朋友。但規矩便是規矩。誰都不能例外。”

魏儒晟還要說些什麼。肖鈺銘自兩人背後走過來,嘴角勾一抹曖昧笑意,涼涼地道:“魏製片要憐香惜玉。怎麼竟還有人不肯給臉?”

褚潯面色一沉,也不與他多話,轉頭便往樓上去。

肖鈺銘已有許久未再作亂,現下重又露出原形,兩眼緊盯褚潯背影,目光狠戾宛如毒蛇,“呵,做戲做久了,還真當自己清白堅貞了!”

魏儒晟面上笑意不減,雙眼仍落在褚潯被仔褲包裹的一截柔韌細腰。等他身影遠去,方轉頭對肖鈺銘道:“馬上就要殺青了。我的小少爺,你可別再給我惹事。”

肖鈺銘冷笑,“怎麼,難道我看錯了?你竟然不想睡他?”

魏儒晟雙目微微彎起,憧憬一般,道:“想。想了很多年。”倏忽卻神色一凜,雙目冷光銳利鎖緊肖鈺銘,“可我更想安安穩穩過完下半輩子。肖鈺銘,別怪我沒提醒過你。”他豎起一根手指,在肖鈺銘面前緩慢擺動兩下,“有些人,只能想不能碰。”說完收起手指,魏儒晟又露出笑容,拍拍肖鈺銘肩膀,轉身也走了。

肖鈺銘站直身體,眼中漸漸閃動興奮光芒。他向著那兩人離開的方向,自言自語般輕聲道:“不能碰……等他徹徹底底變成一個婊子,我倒要看那位傅總,還肯不肯拿他當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