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缺正欲讓沈令安往回走,就見身後竟也沖出了一群黑衣人。

那是裕王手中的最後一批死士,本來沈令安是有機會將他們連根拔起並鏟除的,但聽到孟竹懷孕後,他便立刻出發去了陵州,也把此事擱置了,倒是沒想到裕王被逼到狗急跳牆,帶著這批死士在這裡截他,儼然是一副要與他同歸於盡的架勢。

“保護主子!”沈缺一邊吼,一邊和幾個護衛一起將沈令安圍在了中間。

這次沈令安出來匆忙,帶的護衛並不多,此刻人數上已經落了下風。

這樣敵眾我寡的形勢,沈令安其實遇到過好多次,即便不能反敗為勝,他也總能死裡逃生,最慘的不過是那次他身受重傷、中毒眼盲。

但這次不一樣,這一次他帶著懷孕的孟竹,沈令安的眸光沉了沉,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孟竹的眼前突然多了一隻手,擋住了她的視線,然後便聽到沈令安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從現在開始,閉上眼睛,不要看。”

孟竹點了點頭,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眼睛閉著,聽力反倒更敏銳了,風聲、雨聲、廝殺聲,刀劍碰撞聲,還有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一聲聲闖入孟竹的耳朵裡。

孟竹的一顆心頭提了起來。

“主子,小心!”突然,孟竹聽到沈缺大吼一聲,然後就感覺到身後的人悶哼了一聲。

孟竹猛地睜開眼,正想轉頭看他,沈令安已開口道:“我沒事,不必擔心。”

聲音似乎並無異常。

但孟竹提起來的心卻未能放下。

暴雨仍未停歇,眼前已是一片狼藉,地上的屍體橫七豎八,鮮血順著雨水四處橫流,地上鮮紅一片。

孟竹不適地再度閉上了眼。

過了會兒,沈缺又叫了一聲:“主子!走!”

身下的馬匹頓時撒足狂奔起來,寒風迎面而來,冷得徹骨,突然,孟竹覺得背後一重,沈令安身上的大部分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沈相!”孟竹心中一慌,驚呼了一聲。

“聽說你學會騎馬了?”沈令安的聲音在耳邊低低地響起,比剛才已虛弱了許多。

“嗯,雨凝教我的。”孟竹不知他是何意,但還是點頭道。

“很好。”沈令安輕輕地說了一聲,將手中的韁繩和馬鞭遞到孟竹的手心,“朝前走,不要怕,會有人來接應我們。”

他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雨聲中,孟竹只覺得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氣息微弱。

“沈相!你怎麼了?”孟竹的聲音裡帶了絲哭腔,問道。

可惜沒有人回應。

孟竹的心沉了下去,她咬了咬牙,策馬朝前沖去。

她不知道自己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去的是哪個方向,只覺得自己像一個無頭蒼蠅,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往前騎,不要停。

突然,身後一輕,只聽砰地一聲,沈令安從馬上滾落下去,沿著路旁的小山坡一路滾了下去。

孟竹大駭,連忙拉住韁繩,小心地下了馬,縱使心急如焚,她也不敢跑得太快,只慢慢地朝山坡下滑下去。

“沈相,你怎麼樣?”孟竹終於走到沈令安身邊,這才發現他背上被砍了一刀,傷口猙獰可怖,已然變黑,一看便是中了毒的跡象。

此時此刻,他的臉色蒼白,眼睛緊閉,一動不動,像是沒了聲息。

孟竹第一次看到這樣虛弱的他,眼中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哭著道:“沈相,你不要嚇我……”

她知道身後還有追兵,只哭了一聲便不敢再哭了,正想將沈令安扶起來回到馬上,一抬頭,卻見另一邊的山上滾下一塊落石,那馬兒受了驚,竟拔足奔走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孟竹算是徹底領會了這個道理。

無奈之下,她只能拼了命將沈令安扶起來,孟竹這輩子沒拿過什麼重物,身子一向嬌弱,但此刻卻彷彿有了無窮的力量,竟硬是咬著牙半揹著沈令安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