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竹撇開頭沒說話, 自從靜法寺那夜之後, 她對鄭元一家已經徹底失望,最讓她難過的是鄭氏,她曾把鄭氏當成唯一的親人, 但鄭氏卻成為鄭元的幫兇,明知前方有火坑,還將她推下去。

這一生, 她再不想跟這一家人扯上關系。

“阿竹!姨父姨母辛辛苦苦撫養你六年, 你便是這般對我們的?”鄭元被街坊四鄰逼得變了臉色, 大聲道。

孟竹聽了, 唇角難得浮起一抹冷笑, 不過六年而已, 就能得到當年孟家幾乎全部的家産, 還想拿她謀取更多的利益, 這筆買賣,他們只賺不虧。

“沈缺,將他們扔出去,有多遠,扔多遠。”沈令安扶著孟竹上了馬車, 喪失耐心地扔了句話。

沈缺得令,朝護衛揮了揮手, 三人便被護衛拎小雞似的拎了出去。

馬車慢慢啟動, 沈令安將孟竹擁在懷裡, 見她神色有些萎靡, 安撫道:“不過是閑雜人等,不必放在心上。”

孟竹點了點頭,側過身,掀開車簾往外看了出去,人來人往的陵州街道,還掛著昨晚熟悉的燈籠,看到燈籠,她的眼中不有浮現一絲暖意,她回頭,看向掛在馬車一角的圓燈籠,燈壁上的男女是昨夜走在巷口的他們,此刻隨著燈籠微微搖晃,孟竹竟有些恍惚地覺得,那上面的人是彼此相愛的。

一定是錯覺吧,她想。

馬車駛離城門許久之後,去扔鄭元一家的護衛才跟上來,說是將他們扔到了城外的亂葬崗上。

孟竹聽了不由呆了呆,這些護衛可真知道怎麼找地方。

還好現在是白天,若是晚上,那三個人還不得嚇死?

回京的這一路,比來時舒服太多,沈令安安排地極為周到,每一處落腳的地方都幹淨舒適,而且孟竹已經不會再孕吐,除了路途有些許顛簸之外,其他並無任何不適。

不過,舒適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大約行了十來日之後,一場暴雨,阻止了一行人的腳步。

彼時他們的馬車正行到一處山谷處,馬車陷在泥地裡無法動彈,外面是狂風暴雨,光是聽聲音孟竹便覺得心慌。

“主子,這場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我看河床的水位已經上漲了,我們得去高處才行。”沈缺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了進來。

“水位上漲得可快?”沈令安沉吟片刻,問道。

“快,需騎馬才行。”沈缺立刻領會沈令安的意思,孟小姐,啊不,是夫人如今有孕在身,最好是乘坐馬車,但水位上漲太快,要盡快去高地才行。

“備蓑衣。”沈令安說完,沈缺便將兩件蓑衣和鬥笠都遞了進來。

沈令安為孟竹穿好蓑衣、戴上鬥笠,看著她不安的小臉,道:“莫怕。”

孟竹點點頭,跟著沈令安出了馬車,然後上了一匹高頭大馬。

一行人調轉方向,往山谷外的一處高地行去。

沈缺將護衛分成了幾批,一批已經去高地上先行安排可避雨的合適地點,一批在前方領路,另一批跟在沈令安身後。

雨勢極大,這是孟竹印象中最大的一場雨,風聲在耳邊呼啦啦地響,黃豆般的雨點更是源源不絕地朝頭上和身上砸下來。

盡管她戴了鬥笠,仍有點點雨絲吹到臉上,帶著刺骨的寒意。

大雨傾盆,孟竹只覺得眼前是水茫茫一片,視線模糊地幾乎要看不清前方的路,只看到幾個護衛騎馬領在前頭。

突然,孟竹的瞳孔猛地一縮,只見一批速度極快的黑色箭矢破空而來,遠看只能看到一批黑點,待看出是箭矢的模樣時,前方有幾個護衛已經中箭倒了下去。

孟竹看到一支箭矢朝她直飛而來,還未來得及尖叫,沈令安已經揮劍將它打了下去。

身下的馬停了下來,孟竹看到前方出現一群騎著馬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在前方停下,往旁邊讓開,然後便見八個黑衣人抬著一頂大轎走上前來,轎簾被掀開,孟竹透過密密的雨絲,看到裡面坐著一個瘦骨嶙峋的男子,病怏怏的模樣,但仍難掩清俊之色,只見他抬了抬眼,看向沈令安,笑道:“沈相,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聲音嘶啞地厲害。

孟竹微微睜大眼,幾乎下意識的,她便猜出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裕王。

只是,不是說他啞了說不出話麼?

沈令安眯了眯眼,良久一笑,“想來裕王的啞症已好,可喜可賀。”

裕王的臉色倏地一變,唇角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託沈相宏福。”

說著,他的目光落到孟竹身上,從她的臉滑到她隆起的腹部,孟竹只覺得身上一寸寸發涼,像是被毒蛇注視著。

“不知沈夫人這胎是男是女?”裕王慢慢開口,嘶啞的嗓音像是催命的符咒,“可惜你們要到地下才知道了。”

裕王說著,揮了揮手,那一群黑衣人就持刀沖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