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道路早已看不見了, 孟竹發覺自己似走進了一座深山老林, 頭頂是高大茂盛的樹木,茂密的樹葉擋住了暴雨,連光線也暗了許多。

也不知走了多久, 就在孟竹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看到前方有一個隱蔽的山洞,她的眼睛一亮, 咬牙一步一步地挪了過去。

她扯開纏在山洞外的藤蔓, 將沈令安拖了進去, 就算那些追兵會追過來, 她也沒辦法了, 她實在, 實在是走不動了。

山洞裡面並不潮濕, 還意外地寬敞, 放眼望去,沒有她害怕的蛇蟲鼠蟻,還有一些陳舊的幹草,應當是前人留下的。

孟竹長長地籲了口氣,然後立刻蹲下身, 解開沈令安的鬥笠和蓑衣,檢視他的傷勢。

其實沈令安身上只有一處傷口, 但就這一處傷口已經很是兇險, 傷口不僅長, 而且深可見骨, 尤其是周邊血肉已經變黑,看起來觸目驚心,孟竹更是倒抽一口涼氣。

孟竹顫著手試探了下沉令安的鼻息,雖然微弱,但好在還有氣息。

怎麼辦?怎麼辦?

孟竹雙唇發顫,緊張地握了握拳,她知道,現在沈令安的命系在她的身上,如果放任不管,以這個毒性發作的速度來看,他可能熬不過今天。

她不能讓他死!

孟竹的眼中有淚溢位,她抹掉眼淚,神色中流露出一絲堅毅,她要去找草藥!

在京城時,孟竹曾經跟林青壑去採過一次藥,那時她曾教她一些辨別草藥的方法,孟竹都一一記在心裡,再加上她已經從醫書上將那些草藥的樣子和功效都記全了,所以她要出去試試運氣。

孟竹將沈令安的衣服穿好,又弄了些幹草覆在他身上,這才小心翼翼地出了山洞,出去後,還不忘將藤蔓恢複原狀。

孟竹沒敢沿著來時的路回去,換了一個方向去走,暴雨仍在下,地上濕滑得很,孟竹走得艱難,好幾次都差點摔倒,好不容易才找到幾株治外傷的草藥。

但是還不夠,這些草藥只能治傷,沒辦法解毒。

孟竹已經累得將近虛脫,但她還是強行打起精神,朝一處崖壁走去,她知道一種解毒草,可解這世上大部分毒素,喜愛長在涯壁上,而且天氣越冷,長勢越好,只是極為罕見,而且同樣的地方長過一次後,要隔三年才會再長。

也許是孟竹運氣好,又或許是沈令安命不該絕,當孟竹仰起頭看到那崖壁上被暴雨敲打得搖搖晃晃的解讀草時,孟竹幾乎要高興地流下眼淚。

但下一刻,她的心又涼了涼,因為那解毒草的高度她夠不著,涯壁又很陡峭滑溜,也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她根本爬不上去。

孟竹四下張望了一番,見不遠處堆著幾塊石頭,她想了想,便將那些石頭挪到了涯壁下,孟竹將最大最高的一塊石頭放在最下面,又在上面疊了三塊石頭,這才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等她伸出手時,指尖剛好夠到解毒草。

孟竹的眼中不由高興地泛了淚光。

等到孟竹拿著草藥回到山洞,天色已經漸黑,沈令安背後的傷勢越發嚴重,人也發起了高熱。

孟竹拿掉鬥笠,脫掉蓑衣,用雨水為沈令安清洗了傷口,又迅速地將草藥用石頭搗爛,然後敷到了他的傷口上。

沒有細布,她只能將沈令安的裡衣撕掉一條,為他包紮好傷口。

又撕了一條,沾了些雨水,覆到他的額頭上。

做完這一切後,天色便已經全黑了,孟竹沒有火摺子,生不了火,她精疲力竭地在沈令安身旁躺下,累得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但人卻沒有睡意,而且越發覺得冷,鞋襪已經全濕了,她脫了放到了一旁,衣裳倒還好,雙腳冷得像冰塊似的,只有披風濕了一些,她拿下來將幹的部分蓋到了兩人的身上。

山洞裡黑乎乎的,風雨聲仍然尚未停歇,孟竹又怕又冷,身子往沈令安身邊挪了挪,他發著熱,身體跟暖爐似的,一直到身體緊貼著沈令安,孟竹才覺得好了些,也沒那麼怕了,似乎只要在他身邊,就會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哪怕他此刻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孟竹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雨聲已經停了,有光線從外面灑進來,孟竹第一反應是去探沈令安的額頭,高熱已經退了下來,她狠狠地鬆了口氣。

“水……”孟竹聽到沈令安呢喃了一聲。

孟竹渾身痠痛,但還是強迫自己起了身,她將濕冷的鞋襪穿上,走出了山洞,一出來,她的心情頓時便好了些,因為天已放晴,太陽已然慢慢升起。

孟竹找到一處小水窪,用兩片較寬大的樹葉取了捧水,這才拖著冰得僵硬的腳,走回山洞。

沈令安已經醒了,他睜開眼睛看著孟竹雙手捧著水從山洞外小心翼翼地走進來,一頭青絲亂糟糟的,臉上還沾著泥,看起來狼狽不堪。

但一張小臉看起來卻並無畏懼。

沈令安微微一怔,心裡滑過一絲莫名的刺痛,印象中那個嬌嬌弱弱的小女子似乎已經離他遠去,他從不知道原來他的孟竹,竟能堅強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