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嘴胡說八道,我家小今朝都快哭死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你這破嘴也不知道收一收。”缺月一邊給他傷口上藥,一邊又輕輕掐了他手臂一把。

當年的風殘月進煉獄島,比何時幾還要慘多了,活人進島本就是一個獵物扔進野獸堆裡,他十三歲就被一艘小船隨波逐流到島上,一下船便是滿目惡人惡鬼在盯著一個小玩具,從日落月出殺到殘月將落,打了一整晚,整個人彷彿是在血裡被撈起來似的,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血還是誰的血,卻見屍體起身幫他打著活人,那是葉楓晚平常喜歡用的法術。

那時候回頭一看,葉楓晚睡得迷迷糊糊,指了指風殘月,讓缺月帶他洗洗,見島主發話,那些惡人惡鬼才停手了。所以那時候都以為是葉楓晚讓屍體起身,卻不知那是風殘月無意之間做的,之後也不曾試過。

風殘月的潛質很大,年少入魔,二十出頭能上妖魔錄,還得冥王教導,怎麼都像是一個好苗子,但他卻不喜歡那麼做,一直在那遊戲人間,這回差不多是被打老實了,在冥界養了幾天傷,能活蹦亂跳的時候才去逛窯子。

最近這廝還在某個樓裡長租了一個房間,偶爾住住,還不知道鎖著誰,平常進去灑掃的小廝只見那人一直披頭散發縮到一角,等小廝灑掃完之後就鎖門,連是什麼臉都沒機會見到,只知道那人越來越瘦,不成人形,明明是個人,看上去九分像鬼,一分像妖,怎麼都不像是人。

就這樣大概過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人間傳來了點訊息,時間又重置了,缺月心想該不會是上回那位衡峰尊主小妹妹?本想親自去看看怎麼回事,基本差不多也是從衡峰那邊而起的法術,葉楓晚在冥界也知道人間有點奇怪,便想來無聊,正好去看看怎麼回事。

缺月當然沒意見,怕他待在冥界釣魚會悶出毛病,便跟他說了,好像也是衡峰那邊而起,據往生魂說這回是個男的,其他便不知道了。

這回的時間被重置到五年前,想來是這回用法術的人沒上回的小妹妹厲害。

葉楓晚帶上今朝,又回人間去了,想來今朝的仇家早就殺完,難不成要玩行俠仗義闖蕩江湖?他覺著這也不太好玩呀,平常判那些江湖人士的往生魂,他們口中的行俠仗義和打家劫舍沒什麼分別,都是滿嘴仁義道德,實際上基本和仁義道德沒多大關系。

今朝撒嬌道:“那公子就真的做一回仁義無雙行俠仗義的大俠客,江湖上認識的是活閻羅,又不是葉楓晚。”

“那就葉大俠可好?”葉楓晚打趣回道。

“好好好,葉大俠威武霸氣!”今朝最是能捧哏。

他們主僕倆就踏上說是去闖蕩江湖做好事,實際上是想看去衡峰路上有什麼好玩的,即使是去了衡峰那邊,他們倆應該也不會有多大問題去追究,畢竟冥界也沒法追究人間的時間重置,人間又沒有神管,冥界的神也管不了人間。

說回潛山,潛山在冥界和魔域交界,若是論起來,還離魔域近點。

鬼王深居簡出,甚少出門,活著的時候少見人也不愛陽光,潛山比冥界好點的地方在於一天能見兩三個時辰陽光,稍微見多了也有點想念起謝耀海那傻弟弟,本想去見他一面卻又怕自己這不人不鬼的模樣嚇著他,想了幾天還是覺得遠遠見他一面好了,看他是否安好。

怎知謝耀海不在奈陽,不管是別院還是本家都見不到他,沈耀年怕他出事,只好放點惡鬼去尋,最終惡鬼來報,二公子在窯子裡喝酒。

心想弟弟長大了去逛窯子也不是什麼大事,家中也就剩沈如故偶爾去看他,一年都見不上幾回,他而立之年沒有娶妻去逛窯子也是正常的。怎知惡鬼稟道,二公子是長居在裡面,而且還是有個恩客長期包了一個房間讓二公子住進去的,現在差不多住了快一年。

沈耀年一聽怎能如此對自己弟弟,滿身煞氣提劍殺去,平常自己打弟弟歸自己打,把他弟弟囚在窯子裡是做甚?自己一身不知何來的修為和內力,別說是囚他弟弟,哪怕再屠回城也在所不惜。

沈耀年按著手下惡鬼所指,一家滿是胭脂水粉味的花樓裡,有一處僻靜的樓閣,那房間不小,周圍被租下來,少有人跡。

只見謝耀海一身薄薄的紅衣鬱郁不樂坐在窗邊,布料雖然有好幾層,卻是雪紡制的輕薄料子,衣袖處仍然能若隱若現看到他戴著一串銀色手環,手環上還有好些銀制的鈴鐺。沈耀年快認不出這是自己弟弟,平常起碼也是那朝氣模樣,雖然待他如殺母仇人,但絕不會這副鬱郁不樂的模樣。

沈耀年看了一小會,怕自己這模樣會嚇著他,想等他睡著之後才救人,送回奈陽。

一隻紅色衣袖的手正拿著眉筆在謝耀海臉上畫眉添妝,添妝的手又倒了兩杯酒,手的主人和他一道坐在窗邊,彎腰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親了一口,而那竟是風殘月!

沈耀年簡直瞳孔地震,怎麼會是風殘月?

風殘月忽然覺得陰風陣陣,心中拔涼拔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