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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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家破人亡,謝澍倒是比柳昭還淡定,只是氣質變得陰鬱了許多,他坐在柳昭床頭,問:“你又何苦為了已成定論的事,和你爹置氣。這事到底與你家無關。”
柳昭因著背上有傷,趴在床上,冷笑道:“怎麼就成定論了?怎麼就與我無關了?老師他蒙冤受難,我今日無力為他討還公道,來日我若得勢,就是棺材板上釘釘了,我也能把它掀開。謝澍你且等著,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謝家的公道要你來主持,那我成了什麼?”謝澍又想起自己受的屈辱,低頭自嘲一笑,道:“也是,我已經是個廢人了,還妄圖什麼以後。”
當朝律例,被施過黥面之刑的人不得入仕。
“謝澍,我知你心中所想,但要討回公道,也不是隻有致仕一條路。現在的朝廷,都是些蠅營狗茍,我早就不想待了。”
謝澍抬眸,驚詫道:“你是有何打算?”
柳昭正想接著說,卻聽外面有下人敲門,稟告:“二少爺,外頭有自稱成王府裡管事的人來尋,說是……”話到此頓了頓,似乎是考量了下該不該繼續往下說。
“說是什麼?”柳昭不耐煩道。
“說是來抓謝公子回去,他們手裡還有謝公子的賣身契。”
謝澍變了臉色,緊抿了唇,握緊了雙拳似在壓抑心中的滔天恨意。
柳昭看著謝澍灰白的臉,強撐起上半身,沖門外喊道:“讓他們滾!成王算什麼東西敢來柳府要人!”
“小的自然是沒敢放他們進來,可他們說,如果不交人,他們就在門口守著,左右謝公子不可能一輩子藏在柳府不出來,一天不出來就等一天,一月不出來就等一月……”
“呵,都想作踐我。”謝澍雙手捂臉,斷斷續續的冷笑從指縫間溢位,猛地起身就要開門出去,邊走邊說:“反正我本來就是該死的,只不過是皇帝怕寒了天下士子之心才留我茍活至今。這條命,他們想要,送予他們便是!”
柳昭急得不行,忙從床上爬下來,動作有些大,扯到了背上的傷口,疼的他五官都移了位,在謝澍開門之前好不容易攔住了他。
“你現在出去,不是正合了他們的意?你別急,我正要和你說接下來該怎麼辦。”
謝澍將信將疑,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辦法?”
柳昭想的辦法便是向皇帝遞了自請遠放的摺子,帶著謝澍離京,到了彭澤當個小小縣令。彭澤縣距離京城數千裡,自然是再也礙不到旁人什麼事了。
離京前一日,他二人上山祭拜謝相。雖說謝府是以謀逆罪被抄,但皇帝自己心裡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事情也沒有做的太絕。有士子自發為謝相修墓立碑,皇帝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過問。
那天下著綿綿細雨,一起上山的除了柳昭和謝澍,還有朱佑臨——皇叔益王之子。
彼時謝相還為太傅時,朱佑臨曾與柳昭、謝澍一起在志學堂念過書,不過朱佑臨好武,厭惡讀書,只念了一年就跟著他父王往校場操練去了。
朱佑臨貴為皇親,其父益王又身居高位,尋常世家子弟根本不入他之眼,也就只有柳昭能得他青睞。
那日成王派人來堵柳府大門,柳昭命人去益王府報信,朱佑臨二話沒說,轉身就踹開了成王府大門,提溜著成王的衣領,讓成王乖乖把謝澍的賣身契拿了出來,解了謝澍尷尬的處境。
謝相的墓被立在了山頂,他們三人到時,墓碑前已經有個人在那兒跪了許久。
天上下著雨,倒也難為他能生了個火盆,裡面扔了不少紙錢。
他並未打傘,就任由雨點打濕了衣裳,挺直了背跪在雨中,倒叫柳昭看的心底沒有來地生出一絲可憐。
但這一絲可憐,在看清了是誰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謝澍當時就紅了眼,擼了袖子就要沖上去打人,那架勢像是要找人拼命,多虧柳昭反應過來使了全力攔著,才避免了容尹血濺當場的命運。
朱佑臨上前一腳踢翻了火盆,冷嘲道:“容公子這貓哭耗子的戲是做給誰看?你爹害了謝家,想必你這個做兒子的也是出了一份力!”
數月不見,柳昭瞧著容尹的面色也十分頹敗,只聽他跪在那裡,啞聲道:“我沒有。”
謝澍被他這三個字氣的要瘋,恨聲道:“你爹攀汙的我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與我爹的同袍之誼?有沒有想過你與我爹的師生之誼?有沒有想到過我謝家與你家的……姻親之誼?一句你沒有,就能撇得開你和你爹的關系嗎?你又算什麼好東西?!”
字字誅心,句句震耳,叫人百口莫辯。
朱佑臨冷冷補充一句:“容公子請回吧,別擾了老師清淨,今日你就算跪死在這兒,又能改變什麼?”
柳昭看著容尹被謝澍質問的血色全無的臉,心中到底還是不忍,又見他直直朝著自己望來,那眼神倒像是有十分哀痛,像在說:你信我嗎?
柳昭一怔,攔著謝澍的手氣力一鬆,謝澍沒了桎梏,往容尹心口抬起就是一腳,容尹歪了歪身子,硬撐著沒倒下。
柳昭回過神,忙將謝澍抱住,背對著容尹,嘆了口氣,道:“你走吧,我們就當從沒認識過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