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天慕:“你這些年與鐘離族的聯系,羅引他——”

“從未知曉,從未知曉。”

“聽說他跟了你十幾年了,樣貌衰老極其緩慢,是真的嗎?”

“確有此事,他是一隻雪妖,由靈草轉化而來,當初他由人類變為妖怪,無路可去,我主動將他招到麾下,讓他為我研究靈草轉化之事。”

皇帝喉嚨發癢,咳嗽了兩聲,嘴裡一股血液的腥甜,他嚥下,開口:“我身體不勝從前,需要的時間越來越短了,我必須要轉化為雪妖,才能長長久久地做我的皇帝。”

“你不怕他背叛你?一隻有法力的雪妖,怎麼也勝過一個普通人類,想逃走隨時就能逃走。”

皇帝的眼睛射出兩束寒光,老謀深算的陰沉從他眼尾的皺紋滲出:“我從祝夜那裡,學了傀儡術,咒文已經刻入他的體內,連帶著我所有的孩子,只要我不死,他們就永遠逃不出我的掌控。”

兩聲響亮的鼓掌聲,鐘離天慕溫文爾雅的臉上寫滿欣賞,“我一直以為傀儡術是祝氏最沒用的術法,沒想到在你手上,竟然發揮了這樣的作用,這個術法,可是要做傀儡的人心甘情願才可以,他真的願意?”

“願意不願意,他都已經無路可去了。”

皇帝從地上站起,走到龍椅旁,從身上拿出一張符咒,朝空中甩去,符咒在空中自燃,火焰先將黑色的字燒穿,接下來將黃色的符紙燒幹淨,空中只漂浮著細小的煙灰。

大殿震動了幾下,地面開啟,是一出平坦的方型深坑,如同用刀面橫切過。

無數奇珍異寶以及魔物的屍體橫陳其上,因為貼了符紙的緣故,聞不到血腥氣,但地面開啟時揚起了不少灰塵,皇帝還是咳嗽了幾聲。

鐘離天幕微微勾了勾唇角:“做得不錯,我還道你早就忘了進貢這回事了。”

他一揮袖子,數千寶物盡入囊中,皇帝臉色慘白,看著幾十年蒐集的珍寶一掃而空,也不敢置一言以對。

地下還剩一個盒子,皇帝矮下身子,走下臺階將盒子抱了上來,放在鐘離天慕面前:“一點心意。”

盒子開啟,是一根靈草。

“只剩兩株靈草了,這根……還請您收下。這次轉化是最後一次機會,若想成功,恐怕還需要您從旁協助。”

鐘離天慕溫和的臉上浮現出笑容,道:“你做的不錯,靈草不僅能將人轉化為雪妖,還能急速補充氣血,將瀕死之人救回,倒是個寶貝。”

皇帝低聲說:“靈草轉化需要兩種辦法,一種是至親之人的靈體飼養,靈體離體,暴斃而亡,另一種則是有人以半身血脈,一縷發飼養,第二種求的是一個心甘情願,一旦心中有一點懷疑與怯意,就會失敗,以我,是永遠實現第二種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語氣一頓,說道:“我尋找了很多方法,一次一次試探了多年,消耗了不知多少根靈草,終於找到了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

“靈體離體需要驅趕,而我找了這麼多年,終於找到了能使靈體離身的‘鞭子’了。”

鐘離天慕沉吟:“既然你已經有安排,那我就暫時留在這裡,直到你完成計劃為止,只是你這件事辦的不幹淨,那隻手下留情的悽冠,以及還活著的解語人,無論如何都是個禍端。”

他扭過頭,喚來鐘離恤。

“這件事情交給你處理。”

鐘離恤拱手,額頭上的饕餮紅紋驟然亮了起來,玩味的眼神藏著陰狠與危險。

“吃的時候記得避著人。”他踏出殿門時,鐘離天慕對他說。

廷臣宴有七天,第二天與第三天只有大臣能參加,其餘一幹人等都窩在宮裡,百無聊賴。

月菏軒內,杜荊竹躺著,悠哉悠哉晃著腿,翻看著趙賀的那本《志怪奇聞》,邊看邊嘖嘖稱贊:“不錯不錯,這可比聊齋,閱微草堂筆記刺激多了。”

但凡牽涉到精怪一類,都少不了狗血八卦,這個女子因為被丈夫拋棄化身吃人精怪,只吃負心男子;那棵樹因為埋了一個寶石妖精而每片葉脈都在深夜發光,將村民嚇得半死;樹下埋了橫死的屍體,屍體的記憶有時會透過結的果子進入他人腦中,讓吃了果子的人夜夜難寐。

杜荊竹看得津津有味,連身後來了人也不知道,被李冬瓜一下子勾住脖子,二人鬧作一團。

趙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猛灌了幾口水。

祝慕嘴角也泛起淡淡笑意,一雙妖豔的桃花眼彎著,淩厲的眉眼被窗外射進來的光線襯著,如同一柄閃著寒光的劍刃。

一道陰影從窗邊閃過,短暫遮蔽了陽光,他抬眸看去,傅輕洛抬腳從側門而入,臉色陰沉,似被烏雲布滿。

祝慕抬頭看看陽光,恍惚間覺得天地之間,有一片巨大的陰影慢慢挪動,朝雪堡而來。

更大的風雪要來了。

“準備好了嗎?”傅輕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