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我......我夢到一個小男孩,朝著我伸手,說我不要他。”

“傻瓜。”蕭承言側著身子,拍了拍常苒的肩膀。“我覺得女孩更好。”

“是因為你已經有男孩子了嗎?”常苒問。

蕭承言愣了愣神說道:“不是。是覺得女娃娃多好。同你一般漂亮的更好。”

常苒吸了吸堵塞的鼻子,什麼都未說。只是閉上了眼睛,淚卻是控制不住的落下。打濕了矮枕,沾濕了薄被。

蕭承言卻彷彿仍幻想小女娃娃,自顧自閉上眼睛說:“本王偶爾也會夢到一個小姑娘的,長的很美很美,穿著粉色衣裳,在花園中撲蝶。粉衣上的花紋都瞧得清,夾竹桃的花紋。臉卻是瞧的不甚真切。但同你那日撲蝶樣子好像。大抵美人都是這般的。是不是?生個小女娃娃,正好不是?”

常苒卻因高熱未退,早已睡得混混沉沉。

蕭承言看著常苒微紅的俏臉,只以為她是有些含羞。掖掖被子,便又從窗戶離開。

第二日小姐強被扶著起身,用了好些胭脂才勉強掩飾慘白的臉色。

見如此都不能好好休養,仍要費力斡旋強顏歡笑。沐秋恨不得拿著棍子把她們統統打出門去。只差當著眾人的面落下淚來,慌忙便先退回了正屋。不多時常苒進屋,坐在狀臺前,又支走旁人,透過銅鏡看著我道:“秋兒,別哭。她欺負了我,我定是要討還的。技不如人便只得忍了,但我們也該複仇了不是嗎?”

“小姐知道是誰?”

“不知道,後院中誰都有可能。但卻有一冒尖的,高妃!還記得日前要汙栽我藏人嗎?”

“她?”

“若我有孕,只怕我清白難以分明。況王爺只夜間來。縱使他知,旁人也會有閑言碎語的。多了指不定他也有猶疑。”

“她們這般做,難道不怕報應嗎?舉頭三尺呀!”我激動的朝著常苒妝臺方向走,路過圓桌時更是掀翻了茶盞。

常苒在鏡中已看不到沐秋,便轉了轉方向,看著沐秋說:“怕?做都做了,還能怕什麼!高月盈她布得先局栽贓為攻心,輔局是‘菜’,茴香。我方才發覺,她這輔實在不算妙。所以她只是明,那還有一暗。”

“韓妃娘娘,同樣是侯爵之女出身,奴婢總覺不該是那般模樣。”

“多虧你剛來還算清明。若真是被人趁勢摸魚,只怕也難以察覺。我是從一開始便落了下乘,一開始便輸了。日後更不好翻盤.......爭,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不爭,如今退也退不得。身在其位卻不盡力,如何都是錯!所以該爭了,要是輸了,大不了一死也要保全家族,也算盡孝了。也罷,無論是誰,我此次還擊便要一把打到痛處。高氏她最在意的便是她兒子。我已經想好了,會把世子要過來扶養。王爺早先已答應,是我日前猶豫不決。要設局,也要有人願 意入局。這局事關她,她不得不入!想要達目的,要作出比正常艱辛百倍的努力。一個事情的結局,是在無數人一點點的推動下造就的,難免其中會朝著難以預測的結局發展。秋兒!日後,我若落了圈套,棋差數招翻不過身,便指望你了。你比我沉的住氣,也有籌算,你只記得,先可常氏,顧全了常氏一族,也不枉我來這一遭......這話我只同你先說,若我不成,便尋薛醫女為同謀救我。她似乎是我那自小走失的姨娘。昨日我特誆她撩起了衣袖,我更看的分明。同我相似的胎記。旁人也說過,她留在王府效力是借瑞王府的人脈尋親。你不必說理由,說的多便假了,要讓她自己明白。不能讓她覺得是我們有意拉攏。”

“那小姐,薛醫女真是嗎?”

“我也不確定,之前讓菊兒送的信便是藉著哥哥生辰名頭請娘一道回來。要真是姐妹,能認得出吧。”

......

二少爺離開前同她說:“我把你帶出來給你講個明白。你可以自行做選擇。首先要說明,我此番自鏡城把你帶出來是要利用你。可你從小跟著我,你也清楚我做事絕不拖泥。你也只這一次機會還能做回自己。”常蕪這番話更是以己度人。“或許你從未想過,不過簡單的一次更換身份,同小時候玩鬧沒什麼不同。但這次你便只是沐秋了。如今常沐菊已在朧明庵。我私下去瞧了,是極好的。偏巧,那時雁南也來了,尋得卻也是沐菊。若是你想以沐菊之名再續前緣,那你要如何解釋?”

“二少爺,我怕。我不會呀。而且,雁南大人不知道......沐菊......在京嗎?要是懷疑我......”

“他要是不想裝糊塗,那我也無法留他了。只能......”常蕪並未說出口,卻是雙手食指卷著玉佩上的線,相互纏了幾纏。肉眼可見的十分淩亂。

“他可是瑞王府的人呀!”

“瑞王爺......哼。就算是親王、皇子。只怕也改不了陛下已成的局。若他擺明瞭擋在我前頭,那沒人能保他。”常蕪把玉佩上的線統統從手指上扯下。又解開糾纏的結。整理一下玉佩讓線穿過沐菊衣衫鈕結,系在上面。“我已少了一個妹妹,可是捨不得你死。你只需做沐菊,其餘盡人事,聽天命。但若是這下不成。那你只能同我遠離國土,從此不死不返。但,事情危險,就算身死只怕也難返。”

沐菊眼睛微紅,瞧見突然這般柔情的二少爺說:“二少爺為何不能不去?大少爺還在等你呢。不能逃嗎?”

“菊兒。陛下已經做了局,我不去現在就得死。就算我走了。常氏怎麼辦?不說仕途,單說扣我一個逃亡叛國。常族幾百口子人、姻親的江氏、白氏、劉氏、哪怕師長、都要株連問罪。都由我哥哥抗嗎!記住。日後,要把假的做真的,真的做更真!從前沐菊與他的那點喜歡,如今你便是痴情於他。說過的每句話都要記住讓安叔傳給她。記不住的便不要輕易說出口。從此在沒人能幫我了,也在沒人能幫你了。我們只能靠自己了!”

......

眼前人影脫去卻又重現,南夫人隨即哈哈笑個不止,直把眼淚笑出眼眶,鼻尖發酸。饒是常嬪也覺背後發涼......

南夫人忽說:“縱使有幾分得像小姐,你知天知,照貓畫虎難畫骨。老奴受常氏養育,效忠常氏無可厚非,但若常氏後起之輩皆不知進取常氏早晚存亡。小姐從前是為常家入王府,常嬪娘娘您是為何入宮?又是否如常氏所願?是否真的知道什麼是為常家好?大少爺曾說不讓您入宮的。有悖親長,國公爺若不是念您是親子,現如今只您在宮中的作為,只怕最終鏡花水月、眾叛親離的下場。最終難以姓常的便是您了。老奴最後奉勸您一句,可是因為姓常,才得了如今的富貴......”

常嬪不置可否,當年家裡不讓她進宮,她沖出來同自己父親喊道:“父親如此武斷便斷了女兒的富貴,可問過女兒的意願,焉知女兒不願!”

“是你故意在西知面前漏了容貌?”常衡憤慨的甩了長女一耳光。

一個小女孩從小養成的利己習慣。因知姑母是家中人的痛。更是自己父親的痛。越是像上幾分,在家便越得寵愛。但國公爺每見一次這般的女兒只會更痛。提醒著自己,從前跟在自己身後的一雙弟妹如今都已不在。

皆是這般未曾等到自己回來,未留下一言便真的不見。常立於城牆,盼著那塊磚突然松動,能瞧見常蕪的身影。哪怕只被腐蝕成白骨,也算有個歸處。妹妹還算尚能恨瑞王,弟弟此番能冤誰呢?自己駐守的這片土地嗎?剛開始的幾月。幾年還能期盼常蕪渾身傷的歸來......如今再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