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去哪?”西知悄聲問。隨即似反應過來又道,“摺子是遞進去了,但爺壓根就不去呀。如此表態,既不必去又得了名。”

雁南聽後並未再說,只拿劍抱懷半靠柱身。

裡頭置筆之聲突起,西知向內瞧去,卻見瑞王在後側書櫃翻找籍冊。

獨尋一夜,直到旭日升起,蕭承言終在《詩經》中找到夾在其中的畫。拿在手中心跳動的極快,面色也有些發紅。紙上只畫就一小女孩模樣,卻刻畫精細。甚衣衫領口、袖口花紋都清晰無比。深瞧一眼,小女孩明豔嬌美。眉眼似有相識之感。

那年,畫中女孩在禦花園高喊一聲“哥”,聲音那般甜美。明知叫的並非自己,卻忍不住回頭去找。透過假山洞隙,恰見其貌。瞬而怦然心動、一見傾心。她被人拉著離開,再繞過假山已然不見。回到正華所急忙下筆畫就,多年匆匆而過,似早已忘卻。

見瑞王一夜只沉迷於畫,宮中也無旨意。雁南思忖良久,進門跪下喚道:“殿下。”

“何事?”蕭承言轉頭一瞥,只顧瞧手中小像。

雁南右手緊握劍身。左手摸上腰間腰牌,一狠心便扯斷其上細線。雙手一捧,腰牌和佩劍便都奉在雙手之上,作勢交還瑞王。“雁南不才,行事向來魯莽,心有旁騖。恐無法輔助殿下大業。佔您親隨屬官之位,實在汗顏。臣......”

“你既志不在此,走吧。”蕭承言眉目低沉,伸手卻只接過腰牌。轉身朝著書桌走去。把手中之畫同桌上美人圖並列而放。幾近神似。

雁南雙手奉劍跪移過去。隔著書桌再次高舉雙手。

“那劍你極愛護,用著也順手。既順你的脾性,留著傍身吧。贈與你了。出去闖闖,好男兒志在四方,見識見識外頭。滾吧。”

“七皇子!”雁南似被蕭承言的言語觸動,忍不住喚了之前的稱謂。鄭重而緩慢的磕了三個頭,並未再說任何,起身離開。

西知全程在旁,終忍不住說:“爺,雁南......”

“南境那邊亂。有品階的尚不能顧全,況一個婢女安危。他自是不放心的。我如今,只有走的更高,才能保住瑞王府。”蕭承言忽話鋒一轉,“他日你要離開,為你家族效力,我也會放你離開。心不在我這的人,不留也罷。”

西知“撲通”跪在地上,謹慎回道:“是您搭救才得以擺脫罪奴之身......”

“得了......別在這自表了。”蕭承言把雁南的腰牌扔了過去。“給他收著,若是不成,只怕還是要回來的。”

“爺。若他此去再歸,還堪託付嗎?”西知似問,卻無人答。

城中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的在空中打著轉.......進入初冬的第一場雪總是那般溫柔。

深夜,西知才從外歸,書房燈亮,無人侍候,只蕭承言獨坐,又瞧畫卷出神。

“爺。因雁南熟識府中人等,新人險幾次跟丟。自出府後先去了永安國公府,常安說沐菊在京郊庵讓他自尋。雖上了山但他們並未相見,雁南下山後直取南路。走的卻都不是大路......走走停停也不似他從前的做派,有些奇怪。還有就是......傳來了南境的訊息。新任永安國公爺於城牆歃血為誓,常氏世代嫡脈將守於南境,再不入京。”

蕭承言深深一嘆,常衡如此實能預見,畢竟兩人少時便在一處讀書。只奇怪他怎會到的這般快......京城到南境至少一月有餘,再打個來回怎也還需一月。怎事發才一月,他便到了。硬闖府門,直沖書房,拔劍刺來。接連數下,饒是蕭承言身後的窗稜也相繼斷裂。

蕭承言深知在屋中避無可避,一推已斷的窗稜,踩上身邊椅子,躍出了花窗。

常衡借勢一翻,便從花窗翻出。就地翻滾起身,劍架蕭承言頸上。見雁南拔劍驚呼而來,並未退縮,反扔劍鞘,微側身姿,改為雙手持劍。反將自己完全置於雁南劍下。眼神銳利,滿是審視同蕭承言又道:“你瞧著我說。”

雁南忽插言:“若將軍事有懷疑,大可傳召娘娘貼身侍婢。”

常衡隻眼眸轉而看向雁南道:“雁南,你叫我將軍。饒是你如今也這般忌憚於我?”話擲地有聲,反手收劍。不顧身前劍指,低頭躬身撿起劍鞘。收劍回鞘。瞧著眼前叢叢竹子說,我若沒記錯,懿德院便是這個方向。傳召不必了,我親去問。”

蕭承言見常衡穿梭竹中,忽想起瑞王府初建之時。此處本無竹。是少年常衡戲言民間本匣子中,義士俠客常於竹林處比武,也想效仿一二。這才移植過來。

常衡回身見兩人停駐原地便道:“你們不去?做戲嘛......還是要做全,畢竟我這看戲的還在這呢。”

蕭承言緩慢跟隨穿梭其中,細看之下,其中數株還殘留劍痕。那是少時二人在此對劍所致,卻全無此刻劍拔弩張之感。

才入懿德院院門,沐菊在院中連連叩首。

“請大少爺給小姐做主呀!”

常衡眉目低沉,語氣生硬的說:“不必說了。你若知全貌,必死無疑。既知也不全、或是無實證。說出不利皇家威嚴的,鬧不好先治你一個妄言之罪。”

“常衡!”蕭承言走至常衡身邊,“你這是什麼話?”

“至真之話。怎的?奉承之言聽久了,便聽不得真了?我寧可不聽,也不想聽假。”

沐菊急道:“初十那日世子落水,小姐本好心救起,卻執意汙栽小姐謀害。奴婢等全數被囚施以嚴刑。反而世子生母高妃,早先帶外男夜闖小姐宅院,至今也無說法。怎不見對他們問罪?”

“沐菊。”雁南後至,沉聲喚道。

沐菊未有理會,聲音漸大,“若小姐死因無疑,為何這般鬼祟?沐菊現下仍茍活於世,誓要等個能做主的人,給我們家小姐討一討這公道二字!”

“怎的?你覺得,你家大少爺能在本王這王府做主?”蕭承言忽然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