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年底天氣越見寒冷,厚重的積雪壓彎了樹枝,幾只麻雀站在枝頭上,歪頭好奇的看著不遠處裹著一身厚重衣衫的人,等他經過樹下抬頭向上看的時候,竹笠下露出一張面冠如玉的臉龐,只不過還帶著些許少年特有的青澀。

墨憐生對著樹上的鳥兒咧嘴一笑,幾只鳥兒一驚紛紛振翅起飛,這一動倒是把樹枝上的積雪抖落下枝頭,啪的一聲不偏不倚的正巧砸在墨憐生的臉上,突然的涼意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緊接著就是一聲歡快的笑聲,可是不知怎的這笑聲笑著笑著就變成一聲驚呼。

“哎呦!”

連幽若躺在床上蒙著被子,其實她早就發覺到墨憐生來了,只是懶著同他搭話,已經半個月了,她被這家夥真的整整煩了半個月了,該用的辦法她都用了,甚至連刀都拿出來了,什麼在靠近她一步就殺了他這種話,她自己都說煩了,可墨憐生只是當時懼怕,隔天再來,就又變成老樣子。

她就不明白,他這是哪來一堆瑣碎事給他嘮叨,每天都不重樣。連幽若更不懂的是,明明自己厭煩他的絮絮叨叨,怎麼到最後,他說的每件事她全都記住了。

連幽若胸口正悶著一口惡氣出不來的時候,突然聽到屋外那聲哎呦,她臉上馬上浮起一絲笑意,掀開被子,抓過枕邊的棉衣,一個翻身下了床。

吱呀一聲,連幽若開啟窗戶,單手托腮似笑非笑的看著那個裹在地網裡,被掛在樹枝上的人。

“小師父這麼喜歡來後山,那就好好在上面待著,也好賞賞這裡的雪景。”

“幽....幽若你先放我下來,這寒冬臘月的,我快要凍死了。”

“行啊!讓我放你下來不難,以後別來煩我就行。”

話音剛落,連幽若雙手放在窗邊一撐一躍,從窗內穩穩的落到雪地上,她走到樹下雙手環胸看著掛在樹上的人。墨憐生瞪大眼驚訝的看著她,結結巴巴的問道。

“你....你會武功?”

“我央求絕塵大師教我的,用來防你這樣的人,墨憐生明人不說暗話,也不做暗事,你這樣同我糾纏究竟圖什麼,你痛快些告訴我,我沒有耐心和你比誰心思深沉。”

墨憐生見她還誤會自己,急的想起身卻被地網困得死死的動彈不得,只能無奈的看著她嘆口氣。

“我真的不是圖你什麼,圖財,你沒有,圖權,你只是一個平民百姓,圖色,你....你....。”

說道最後墨憐生想起那日幽若瞪她的眼神,嚇得趕緊抿緊嘴,連幽若看到他懼怕的她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裡喊了句慫包。

“小師父怎麼不說了,想說什麼說下去就是。”

“圖....圖色.....你雖尚可,但我是個出家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那你為什麼揪著我不放!”

見她目光中帶著質疑和不信任,墨憐生低下頭抿緊嘴,過了會才抬起頭,目光堅定的看向她,聲音帶著濃到化不開的無奈和苦澀。

“我只是覺得在這山上一個人太孤單罷了,雖然普渡寺裡有眾多師兄弟,但他們大多數對我都是深惡痛絕的,只有二師兄和師父對我誠心以待,可畢竟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平日裡,我也只能在房間裡對著四面牆發呆,哪裡都去不得。”

對著四面牆發呆?這傻子在和她開玩笑,連幽若皺緊黛眉,仔細的審視著網中的人,他說的自己好像每天過的都是牢獄般的日子,可她來普渡寺這大半個月,明明看到他和猴子一樣,滿山的跑來跑去。

“可是如今不一樣,你來了,這普渡寺難得來一個年齡與我相仿的人,雖然你對我總是冷冰冰的,也不和我說太多話,但你很好,總是安靜的聽我絮叨。”

看到墨憐生越說越煽情,連幽若內心翻了大白眼,拉著臉看著他,但她心裡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堅強,突然來到這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也會怯懦,也會希望有人能陪在她身邊,哪怕一瞬間也好。

“我很想不聽,只是沒地方躲罷了。”

“若真要我說出對你所圖,也不只過是想找個人陪著我而已,我寧願被你所厭惡,也不願再與孤單為伍,那種明明身在喧嘩,卻被人視而不見的滋味太苦。你若嫌我囉嗦,我就少說些話,只要你能讓我來山上,讓我除了自己的院舍,能有個別的去處也好。”

“為了向我賣苦,把自己說的猶如牢獄中的囚犯一般,你覺得我會信嗎?既然小師父不肯實話實說,那你就繼續吊在這,我去睡個回籠覺。”

說罷連幽若撿起地上還帶著溫度的包裹,轉身進了屋子毫不猶豫的關緊門窗,脫下棉衣蒙頭繼續睡,不理睬窗外又開始絮叨的人。

時間一點點過,眼瞅日頭慢慢下落,房門和窗戶依然紋絲不動,墨憐生眼中滿滿的期盼,也消失殆盡。他只能嘆口氣認命的安靜下來。

他說的喉嚨都快沙啞了,幽若怎麼就是鐵石心腸不肯放他下來。墨憐生冷的又打了噴嚏,伸手搓了搓冷的打抖的雙肩,他這麼久沒回寺裡師父也不擔心嗎?

他正想著,就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這是二師兄來了,一定是二師兄,二師兄每次都是這樣,稍稍走兩步就會喘的不行。

“二師兄!我在這,二師兄!”

悟禪聽到聲音,喘著粗氣向上看了眼,看到不遠處的樹上有個網,裡面似乎還有個人,他咬咬牙又向前走了好幾步,等看清吊在網中的人,他再也撐不住的一屁股坐在了樹下。

“不急不急,二師兄你先歇會,我等的住。”

“你....你這混小子,為了你,我這好不容易長的二兩肉.....又.....又沒了!”

悟禪吞了吞口水,上氣不接下氣的指著樹上的人,沒好氣的訓斥,以前他一年也來不了這後山一次,如今倒好,才半個月他都跑了三四趟了。

連幽若聽到外面的聲響,忙輕手輕腳的走到窗邊,小心的撥開一條縫隙,看到悟禪把墨憐生放了下來,墨憐生腳剛落地,悟禪抬手就在墨憐生額上狠狠敲了下。

“讓你上山送個吃食,怎麼就送樹上去了,你小子該不是惹這小施主不痛快了吧!”

“我沒有,只是不小心踩中了陷阱,剛好幽若又不在,也就只能就這麼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