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1/2頁)
章節報錯
玉茗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位曾經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老人, 他揹著包袱,穿著一身舊衣袍站在自己面前, 面色淡淡卻仍帶了一絲悲慼,喃喃道:“高力士為何……”
高力士向李豫和她各施了一禮:“老奴剛接了旨意,奉旨出宮,流放黔中道,今日便要啟程了。”他看了眼李豫, 慢慢跪下來說:“老奴一心侍奉太上皇, 當年對新帝及太子多有得罪, 還請恕罪。”
李豫忙攙扶他起來,輕聲說:“阿翁何必多禮。這些年你侍奉太上皇,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就算此次被流放, 不過是父皇一時被奸人矇蔽,想必多不了多少時日便會召你回來, 太上皇身邊也離不了你。”
當年高力士在宮中權極一時,那時的太子李亨曾稱其為“二兄”, 諸王公主稱其為“阿翁”, 駙馬們稱其為“爺”,而如今, 這位在大明宮中權力僅次於玄宗的宦官, 竟落魄至此,怎能不令人唏噓。
高力士被李豫扶起身來,輕輕搖了搖頭:“老奴乃是奴婢之身, 怎能配得上太子那阿翁二字,不過一場浮雲罷了。只是,還請太子對太上皇多加關照。”
他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殿宇,依依不捨道:“太上皇被老奴伺候了幾十年,如今陡一換人,只怕不甚適應,需要多加關照。如今聖人受了人挑撥,對太上皇頗為不滿,還請太子在當中斡旋,莫要讓骨肉生了嫌隙。”
李豫知道他說的是張皇後和李輔國故意在肅宗面前說太上皇欲奪權一事,也是因了這,肅宗才下決心肅清父親身邊所有舊黨,不僅流放高力士,還將陳玄禮罷了官,封了個沒有實權的蔡國公,以至於抑鬱而終。
只是,他即便身為太子,對於父皇作為也是無可奈何,卻不說幾個月前父皇受挑唆殺了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建寧王,單單是張皇後對自己虎視眈眈,想要改立她的兒子為太子就已令他應付不暇。他輕聲應下,卻不知自己能不能做的了這個主。
高力士見他點頭,終是放了心,又轉過身來對這玉茗說:“老奴知曉壽王妃是重情重義的人,這個時候,也只有你能記得過來看看太上皇。只是,老奴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玉茗說:“高力士盡可直言,我當洗耳恭聽。”
高力士點點頭說:“王妃也知道,太上皇與壽王之間冷淡多年,雖說是對是錯並非我一奴才能夠評論,可我這些日子常聽太上皇念起壽王和惠妃,想必這也是他心中的一個結。”
他嘆了口氣,用懇求的語氣說:“老奴知道壽王殿下受了多年委屈,只是,還是想讓王妃替老奴帶個話,就當我僭越擅自做主,可否請壽王閑時來看望太上皇,將父子之間這個心結解開?”
玉茗聽了,有些為難:“我明白高力士的苦心,只是,”她看了眼李豫,說道:“雖說太上皇如今在此頤養天年,可並不是壽王想見便能來見的,就算他想來,也要顧忌宮中之人。”
高力士聞言,知道壽王的難處,只是他心願未了,難免有些傷神。玉茗見了有些不忍心,寬慰道:“高力士請放心上路,這話我一定給壽王帶到,說不定過些日子,尋個機會,他便能進宮看望太上皇。”
高力士點點頭,喃喃道:“希望還來得及。”他向兩人重重的施了一禮,似乎將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他們身上,許久才慢慢直起身來,一步步走了出去。
玉茗回頭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宮門處,才轉過身低頭向前走。她方才因珍珠的事心情暗淡,如今又見到高力士,更覺得有口氣悶在胸中,怎麼也呼不出來,堵在那裡憋悶的很。
兩人走到玄宗所住殿宇前,李豫對她說:“父皇有令,禁止皇子私自面見太上皇,我只能送嬸母到這裡了。”
玉茗點點頭,自己慢慢的走上臺階。那門邊站了個老內侍,雖看著年齡不及高力士,卻動作緩慢不甚利索。她見了,才明白為何高力士走時會那麼放心不下,讓這等老弱宮人來伺候太上皇,如何能不擔心?
待那宮人通報後,開啟門請她進去,玉茗走進屋內,卻聞到一股說不出什麼的味道,淡淡的灰塵氣息帶了一絲腐敗味道,那是屬於老人的蒼老腐朽氣息。
她在殿內看了一圈,只覺得這裡空空蕩蕩的彷彿廢棄多年,還積了許多灰塵,可見宮人疏於打掃。她遠遠地看到玄宗坐在殿中的座椅上,走上前輕聲道:“壽王妃韋氏拜見太上皇。”
“平身吧。”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聽得玉茗心裡一抖。她最後一次見到玄宗時,他的聲音已顯出衰敗,卻還沒有今日這般有氣無力,可見回長安後,他定是過得不好。
她起身立於一旁,只聽玄宗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玉茗輕聲答:“回太上皇,臣妾此次來,乃是進獻一物。”說著她將帶來的木盒雙手托起。
玄宗似乎不甚感興趣,語氣仍是淡淡:“如今,給我獻什麼也沒有用了。我沒有權力,沒有軍隊,連高力士,他們都趕走了,只剩下我自己了。”
玉茗聽了,不知為何眼中一酸,她輕聲說:“太上皇,此物乃是當年寧王和貴妃用過之物。”
“什麼?”那音調一高,她餘光掃見座上那人猛地站起身來,快步走過來接過她手中木盒開啟,卻頓在那裡。她微低著頭,卻能看到一隻蒼老的手微微抖著,顫巍巍的觸控著那盒中之物。
“這是……當年那支紫玉笛?”玄宗重得此物,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