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別枝驚鴉鵲(1)(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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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蟬鳴不歇,夜深人靜,燈火俱滅。
春色早殆,飛花已盡,晏衡屋前那杏樹枝頭凋零,濃濃月色裡只有一個漆黑的影子掛在上面,安安靜靜,隱在夜色之中。
來狂雨樓後,晏衡不常叫他守夜了。今日卻有例外,晏衡吩咐他盯好對面那個人。
杏樹對面,那間屋子的門突然被人從內悄悄推開了,樹上的人陡然睜眼,見謝無秋小心翼翼從屋裡走出來,左右看了幾眼,確認沒人後,提起腳尖掠過矮牆,往南邊去了。
黑影悄無聲息地換個棵樹枝,正要跟上去,腳下忽然一頓,轉頭看了一眼底下的屋子。
晏衡依舊睡得沉。
他跳下了杏樹,輕輕推開半掩的窗扉,透過帳簾看見床上睡得安穩的身影。他回頭望了一眼謝無秋消失的方向,扣在窗框上的手指微微屈了一下。
只一個猶豫,黑影翻進了臥房中。
他矮著身子慢慢潛行到床邊,聽了一會兒晏衡平穩的呼吸聲,緩緩起了身。
睡在床上的人像沉浸在夢中一無所知,發絲鋪在枕上,薄被被蹬開了一些,內衫微敞,手無意識地扣在胸前。
黑影已經屏息很久了,此時終於慢慢伸出手,探向了那衣衫之中,緩慢摸索了兩下,揪住了一個硬質的書角。
他微微往外扯時,晏衡的手動了動,黑影倏然伏下身去,然而晏衡只是翻了個身,面向了床外,手也正巧拿開了。
黑影重新起身,借勢取出了那本書來,便是同一時刻,床上本應睡著的人陡然扣住了他的手腕,睜開了眼睛。
晏衡理了理衣襟,徐徐坐了起來,黑暗中,兩人面無表情對視著。
臥房的門被人撞開了,銅雀和流觴提著燈站在門口,方才翻牆而去的謝無秋,竟然也帶著笑從外面走了進來。
黑影什麼都明白了。
他松開了手,任由晏衡扣著他的手腕,緩緩跪倒了地上。
“夜隱……”銅雀的聲音含著驚愕和隱痛,“若非少主執意要試你,我決不肯相信你有嫌疑。”
昨日晏衡和他們兩說,晚上要一試夜隱,銅雀和流觴都覺得晏衡瘋了。
然而當時晏衡無比冷靜地說:“那本《金縷曲》,我想來想去,也只有在皎玉池時才有時間掉包了,除了謝無秋有這個機會,還有另一個人也有。”
那人便是夜隱。
如果夜隱的目的是《金縷曲》,那麼放出金縷曲下部的訊息,他不會不來。他故意編造了謝無秋是父親派來的人的謊言,還說他獻上了《金縷曲》,為了讓這個內鬼自己露出馬腳。他既希望有人來,又不希望有人來……
可夜隱真的來了,還是令人震驚。
若說妙吾背叛尚且情有可原,夜隱卻是為何?流觴不懂,銅雀不懂,晏衡也不懂。然而謝無秋這個事不關己似的閑人此時幸災什麼來著,他可能是蒼崖山的人啊,我沒說錯吧?”
銅雀冷覷了謝無秋一眼:“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好歹在蒼崖山那破地方待了那麼久,秦端陽養幾個細作的事當然清楚。”謝無秋找了個椅子坐下,翹起腿把椅子當搖椅怡然晃起來,“雖然不知道是誰,被安排到了哪裡,不過啊,早在出雒城去許都的那日,晏樓主你行蹤洩露,我就猜到你十二樓有蒼崖山的細作啦。”
“那你不早說?!”流觴指著他叫道。
銅雀眼神晦暗不明,少見地沒張口罵他。其實謝無秋說的她和非歌也想到過,私下暗中排查了一次,只是誰能想到,那個暗棋埋得這樣深,這樣近呢?
“我當時說了你們誰會信我啊?”謝無秋朝天翻了個白眼,“再說我應該怎麼講?‘諸位好,我以前是蒼崖山的弟子跟秦端陽蠻熟的,請你們相信我一下?’這樣嗎?”
“你……”
“好了,別吵了,都出去。”晏衡冷聲道。
流觴一下子閉嘴了,神色複雜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夜隱,又看了看坐在床邊的晏衡,最後無措地望著身邊的銅雀。銅雀盯著夜隱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聽了晏衡發話,沒有多說,留下燈退了出去,流觴也跟上。
晏衡掃了謝無秋一眼,謝無秋只好從“搖椅”上下來,哼著小曲兒走出去了。
門一合上,屋中恢複死寂。
夜隱低著頭,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竟是一句話也不用辯解了。
晏衡掐著他的手腕,寒聲問道:“你真是秦端陽的人?”
“是。”
應的倒快。
晏衡怒極反笑:“好,很好。”笑著笑著,他驀地失了聲,垂下頭掩住了嘴唇。血絲從蒼白的指縫中滲了出來。
“少主!”夜隱抬頭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