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晏衡喝住了他,用手背擦了擦唇角,冷冷道,“不必再叫我少主了。”

夜隱低下了頭去。

晏衡靜靜地看了會兒他頭是下屬,平日裡我把你們當親人待。到今天我才發現,原是我一廂情願,妙吾叛了,我能理解。連你也叛了。”

“不,你不是叛,你從來就沒有效忠過我。”

夜隱咬住了牙,嘴唇繃的緊緊的。

“能告訴我,為什麼效忠秦端陽嗎?”

夜隱身子一顫,低聲道:“我的命是他救下的。”

“哦,這樣啊。好,那你也算條重情重義的好漢了。”晏衡心灰意冷道,“那上部《金縷曲》,你已經給秦端陽了?”

“本是要給他……但皎玉池那日,我還未與他碰頭,便半路遇到個黑衣高手,我打不過他,書被他截了去,後來便沒有時機再見秦端陽。”

“黑衣高手?”晏衡皺了皺眉,隨即想到了什麼,點了點頭。

夜隱卻突然抬頭,扶了一下晏衡的膝蓋:“少……我,無論您信不信,我想提醒您,謝無秋……不簡單。那個黑衣高手,我懷疑,就是他。他對《金縷曲》亦有覬覦之心,請少……請您,多加小心。”

晏衡面無表情。

“請您多加小心!”夜隱忍不住再度重複了一遍。

晏衡驀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目如槁木:“他為金縷曲來……”

“我已經知道了。”

只不過,不是為了得到金縷曲。而是為了,毀去它。

“還有最後一事。”

那日的質問猶在眼前。

白釉秘色瓷六方瓶被一隻蒼白素手輕輕一推,脆生生摔出一地碎瓷片。始作俑者像是一點也不心疼,踩著瓷渣站起來,冷冷看著門口的人的背影。

謝無秋回過頭來,眉頭微皺。

晏衡很少動怒,從兩人相識以來,小怒偶有,如今日今時這般,摔了瓷器先聲奪人,冷站在那裡眼神狠厲,周身全是要發怒的徵兆,明明還什麼也沒說,竟也使得謝無秋莫名打了個寒顫。

謝無秋不自覺嚥了下口水:“還有什麼問題,晏樓主你一次性問完好啦?”

晏衡沒有發怒,卻是笑了。過來執著謝無秋的手重新坐了回去,像是看不見那一地碎碴一般,微笑著:“也沒什麼,只是忽然想起,就隨便問問。你十歲入蒼崖,那麼十歲之前,又在哪裡呢?”

“自是在家嘍。”

“家?你家在哪呢。”

“小城小鄉,不值一提。”

晏衡慢慢湊近了他,不疾不徐地道:“我對漠北確實不熟,但有朋友熟,你說出來,說不定我聽過呢?”

謝無秋驟然看向他,目光裡的寒意攝人。

可晏衡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一動不動盯著他看。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隱瞞了。”晏衡一字一句道,“杏、林、後、人。”

謝無秋猛地掃腿,地上鋒利的瓷片盡數飛射向晏衡面門,晏衡冷笑一聲,用衣袖一轉兜住,振袖回擲,那些瓷片被謝無秋內力一震,化作粉末散落在地。

謝無秋退後一步扣住了腰間的吻頸。

“別擔心,沒有埋伏。”晏衡似笑非笑道。他坐得穩如泰山,沒有繼續動手的意思。謝無秋靜靜打量他片晌,也慢慢坐了回去。

“千防萬防,沒想到那個人是你。”晏衡自嘲地笑笑,“謝無秋,天下第一劍客,探丸借客,居然是杏林谷第五代傳人?你其實可以藏得更深一些,等我幫你找出《金縷曲》的下部再下手的,不是嗎?”

謝無秋緘默地看著他。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不妨承認了吧,反正以你的身手,我暫時還奈何不了你。”

許久,謝無秋突然笑了起來。

“晏衡,我是為了你好。”

晏衡嗤笑了一聲,問:“哦?此話怎講。”

“你既然知道那八字預言,就該知道我的使命是來終結金縷曲。你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練過金縷曲的人,我不光該毀了遺本,還該殺了你。但如今我給你個機會,只要你廢去一身武功,從此不再碰贖命陣,我可以留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