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少主……”

紅紗中單白玉膚,暖帳後,晏衡趴在藥桶中打盹,銅雀的聲兒似真似假的飄進他的耳朵裡,左邊進右邊出。本都快睡著了,卻被女子突然拔高的聲音一個激靈嚇了醒來。

“少主!!”

晏衡被驚醒後迷茫地看著銅雀翕動的嘴唇,半晌懶懶趴了回去:“我聽著呢,你接著說……”

銅雀盯著一臉疲態的少主幽幽嘆了口氣,拔去了他頸上最後一根軟針,替他拿了拿肩,精神懨懨:“我說的您都聽進去了?您記好,身子最重要了……”

“好好知道了……”

晏衡擺了擺手,從浴桶裡站了起來,銅雀無奈撇了撇嘴,拾過軟布替他擦拭後披上了衣服,又繞到前面去繫腰帶,整理祍口時,不由還是低聲說了句:“少主,銅雀心裡,少主是排在十二樓之上的。”

“什麼話。”晏衡淡淡掃了她一眼,示意她緘口。

可銅雀低下頭,只盯著手中的腰帶:“我們是你的死士。”

“是十二樓樓主的死士,無關乎那人是誰,只關乎十二樓。這是父親選拔你們的初衷。”晏衡無波無瀾道。

不知道銅雀為什麼忽然提這個,也許是以為他光為十二樓操勞而不愛惜自己,才想逾越相勸。

“或許他們是,但我不是。”銅雀忽然倔強地抬起眼道,“我只誓死跟隨少主一人。”

晏衡擺頭一笑:“追隨我,不就是追隨十二樓嗎?十二樓是晏家的十二樓,難道你覺得會有第二個樓主?”他抽出她手中的衣帶自己隨意繫好轉身繞過屏風:“下次別讓我聽到這樣的話了。”

銅雀平靜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我只是在想,少主好像有秘密瞞著所有人。”

晏衡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過頭看她。

兩人對視片刻,銅雀才認真地道:“我不是要問什麼,我只是要告訴少主,銅雀在這。”

晏衡沒有接住她灼熱的目光,他偏過頭,神色仍是淡淡地,只是腮邊肌肉微動的痕跡顯示出他牙關分明是緊了緊。他低頭重新理了理衣帶,抬起頭慢聲道:

“讓祭子進來吧。”

銅雀垂下眼睛,應了一聲,退出了屋子。

祭子——贖命陣的獻祭者。晏衡每隔一段時間都需要這樣一個人,來更換體內亂沖的氣血,穩固根元。自從翻看了完整的上部《金縷曲》,晏衡施展起那門邪功來卻是愈發力不從心,身體每況愈下,不得不提前招來了祭子。

這些祭子都是銅雀和非歌搜羅來的,用錢或者用其他任何能辦得到的許諾,換這些人自願來獻祭自己。

因為金縷曲是個秘密,所以即便金縷曲可以中斷,晏衡也不會選擇中斷。收取祭子的性命讓秘密繼續成為秘密,同時一次完整的陣法能更好幫他穩固和提升功力。

不一會兒,銅雀又推門而歸,同時帶進來一名紮著雙髻的蝶裙少女。少女爛漫而微怯地咬著手指,帶著好奇觀摩屋中的一切,最後把眼睛定在了晏衡身上。

晏衡見是這麼個小女孩,也有點驚訝,但面上未曾表露,只對銅雀點了點頭,銅雀便又退出去了,只留下少女一人站在原地。

少女沖晏衡笑了一下,晏衡卻冷澹無波地側過身,對她道:“你已經知道自己要來做什麼了?”

少女才拉起來的唇角縮了回去,懦聲道:“嗯。我知道。”

晏衡點頭:“過來。”

少女便走了過去,抬頭望著晏衡。晏衡伸出手來,指尖夾著“紅酥手”搭在了她的脈上,卻遲遲沒有下手,只是微微摩挲了一下年輕稚嫩的面板。少女有些癢,咯咯笑了一下,見晏衡沒有生氣,膽子不由大了些,問他:“大哥哥,你不問我為什麼來送死嗎?”

晏衡平靜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