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顯低著頭靜靜站在一旁,外面的天空亮得使眼睛有些刺痛,酸澀脹疼。

陳莉一邊手持棍棒痛打著嘴上還沖沖地罵著些不堪入目的髒話,她知道那些瓶瓷可能不是湯白打碎的,她不是沒有目睹湯顯慌張從屋內逃出的那一幕,她知道東西極有可能是他打碎的,但是她還是將怒火全部加在湯白身上。

湯顯是她親兒子,她捨不得,畢竟湯白什麼也不是。她只是在為她心中的滔火找一個可以發洩的物件,從來都不是在找原因。

江城的冬天冷的像摑人的刀子,湯白身上穿著的棉衣一眼就能看出與他身材格格不入,他臉上還帶著高原紅,臉頰兩旁的面板幹燥皸裂。

他沒有手套,就把兩隻手的手指幾乎全部塞進口裡,手指被如同被包裹在母親懷裡的嬰兒,終於有了溫度,只是拇指關節處特別的瘙癢難耐,是不知道在哪一年開始的凍瘡,紫黑色的一塊,湯白用自己的牙齒慢慢磨著,總算能止癢。

周圍陸陸續續傳來用鐵鍬鏟雪的聲音,金屬刮在地上發出摩擦的聲音,一團白雪被輕且快的扔擲到另一處堆在一起。

孩子們在巷子裡玩著“角色扮演”的遊戲,他們戴著毛茸茸的手套圍巾還有耳罩,全身裝備齊全的在這冰天雪地之下尋找自己的樂趣。

湯白進屋把他弟弟不依不饒地拉了出來,他拉著湯顯走到那群小孩子附近,“玩、好玩。”

“我現在扮演的是皇上,你是宰相,”上次用石頭砸湯白的那個小男孩正在發號施令,他指著其餘的人繼續說道“你是王爺…你是平民。”

他學著從電視劇裡看到的場景,提高了嗓音,努力從他那稚嫩的聲音中裝出一副雄厚威武的模樣,“朕乃九五之尊……”

湯顯其實也想玩,他也是個孩子,只聽他打斷道“你們人數還能湊一湊麼?再加我們兩個。”

那扮演皇帝的孩子說道“你可以,但是他——”他指指湯白,繼續說道“他一個傻子,會玩什麼遊戲。”

湯顯略微想過一番後,誠懇說道“如果他當馬奴的話,我們能一起玩嗎?”

這個遊戲十分的有趣,裡面有皇帝,有公主,有宰相,還有王爺,平民,甚至相比以前的玩法還多出了一個馬奴。

皇帝乃是真龍天子,九五之尊,天下山河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皇帝傲倨的坐在馬奴彎下腰來的背上,好玩的看著馬奴在雪地上負重地一步步爬著,他彷彿就是皇帝用來行走的輦駕,比起那些椅子,坐這個可舒服多了。

湯白的時間過得很快,有時候一天盯著螞蟻洞就過去了,或者坐在門口呆坐一整天,日子如同白駒過隙,眨眼之間時間就又從手中溜走了。

湯顯有時候也會和湯白待在一起,教他一些簡單的字,還有手勢,比如說吃完飯的時候要舉起大拇指動一動,肚子餓就要摸摸肚皮,雖然這些行為在外人看起來既搞笑又愚蠢,但是湯白學這些學的很快,他的模仿能力相對來說較為出眾。

陳莉看著冰箱裡空蕩蕩的一片,如同家徒四壁的房子一樣,她煩躁地直接用腳將冰箱門給關上,看著地上擺成一排排的空瓶子,便打算去附近的便利店買點東西回來。

今天星期一,湯顯去上學了,湯白一個人玩著自己的小玩具車,這是他自個從路邊撿回來的,一層泥濘不說,就連車輪子都掉了一隻。

湯白目光跟隨著陳莉,發現她貌似要出門的樣子則急忙忙跟了過去,跟著母鴨子身後遊蕩的小鴨子。

陳莉無論怎麼趕他都不走,他一路跟在她身後來到了便利店,出來時湯白盯著那五顏六色的棒糖發愣,他下意識地攥住了她的衣服,手隔著玻璃門指著那放在櫃臺處誘人的糖果,出聲道,“糖、糖。”

“都說過讓你別挨我太近,別碰過來,真是髒死了。”她滿臉不耐煩地訓斥道,拿出紙巾一個勁地擦拭。

湯白在這一刻心中竟生出了委屈。

沒過多久,一個白襯衫黑褲子的男人走到他的面前,他將糖遞了過來,眸中儼然附著灩麗的笑意星光,“你叫什麼名字呀。”

湯白傻乎乎的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陳莉拉走了,走的時候他沒忍住回頭瞄了一眼,那人施施然好整以暇地站著,笑著一勾唇,天色風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