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且狹仄的巷子裡,各種各樣嘈雜聲猶如山巒一般綿延不絕未曾停息。

自家庭院裡兩夫妻之間操著各地方言互相痛罵道彷彿對方挖了他家祖墳,原來是那老漢將媳婦藏的錢又輸光了。

茶館裡四五桌麻將碰來碰去的碰撞聲,以及小販推著小車在賣零嘴時扯著嗓子大喊大叫的吆喝聲。

而一位看似十五歲的少年卻安靜的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他嘴裡含著手指坐在有很多泥濘的門檻上,他的衣服上很髒,舊的新的汙垢大小混合在一起,甚至有一處都破了一個大洞,簡直是比廣場上的乞丐還要乞丐。

巷子裡的地還沒有鋪上水泥,剛不久下過一場雨,街道上積著大大小小的水窪,凡是有人有過,褲管上必定會沾上星星點點的泥漬,無一倖免。

一群三五成群的孩子從巷口處活蹦亂跳的走來,揹著小書包,臉上帶著剛放學的喜悅,他們離坐在門口的少年越來越近時就停了下來。

“湯白,大笨蛋,身體像根豆芽菜,腦袋瓜子轉不快。”一群六七歲的孩子帶著最為純潔的笑顏,他們無所顧忌的哈哈大笑著嘴上念念有詞。

孩子們反複唱著他們編的順口溜,圍著他打轉。

他們紛紛指著湯白眼中的嫌棄不加掩飾,他們嘴裡說著一些從大人口中的腌臢詞彙,口無遮攔的罵道。

湯白安靜地坐著,看著面前的孩子在笑自己也跟著傻笑起來。

“你看這個傻子,我們罵他,他還笑。”帶著紅領巾的男孩指著他那副傻樣,視線往四周尋了尋,然後撿起一顆石頭肆無忌憚地朝他身上擲去,湯白還是傻笑著。

漸漸的砸在他身上的石頭越來越多,石頭的體積也越來越大,他本一直掛著的笑容慢慢的開始消失,直到有一塊石頭重重地砸在他的額頭上,他張嘴嚎啕大哭了出來,哭聲哽咽,淚眼婆娑,斷斷續續,連鼻子都哭得通紅。

陳莉在牌鋪子裡打著麻將,這裡本就鬧騰的很,她根本就聽不了哭聲,即使聽見了,她也懶得出去看一眼,反正他哭一會哭累了自己會停。

湯白是個傻子,這是街坊鄰居眾所周知的事實,他們平時也不太愛喊他名字,反而更喜歡直接地“傻子,傻子”的稱呼道。

陳莉也算是個可憐的女人,他那風流成性的丈夫帶著別的女人跑了留下一大筆債等著陳莉跟他擦屁股。一個女人要支撐一個家庭何其艱難,學歷不高,好不容易租了個店鋪想要擺水果攤,就面臨著各種兇神惡煞的債主前來砸場子,舉步維艱,生活實屬不易。

在湯白沒有遇到陸舟之前的這些年,陳莉雖說對他不聞不問,但沒有直接將他攆走也算是仁義盡致了。

她有段時間特別迷戀插花,總愛買些印刻著精緻花紋的瓷瓶,裁剪一些花枝插入瓶內,然後齊齊擺放到角落處還能騰出些空的地方,由於房子太過於陳舊,隔著幾天就會有灰塵落下來,她不得不每天擦拭一遍。

有一天,湯顯貪玩他拿著球在屋內拍來拍去,球勁太大他一個沒控制住力道,球直直地往那些脆弱易碎的瓷器以完美的拋物線彈去,就像打保齡球那樣,幾乎全部被擊倒,一陣清脆的聲音“嘩嘩——”像鋼琴上雙手彈奏而跳動的音符。

他小臉一白,慌張的左顧右盼,在確定四周沒人之後抱著球像偷完東西的賊,沒有良好的心理素質緊張到有些趔趄的離開。

湯白蹲在泥磚砌好的牆下用樹枝玩著螞蟻,湯顯小步跑了過來,拉著他說道,語氣急忙“哥哥,無論待會我說什麼你都要點點頭,好嗎?”

湯白拉起他的手,將樹枝放到他手裡,“弟、玩。”他的眼中是藏不住情緒的,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當陳莉親眼瞧見她收藏已久的東西成為一堆碎瓷器後,她立刻把湯氏兩兄弟兇狠狠地喊了過來。

湯顯明顯的不安地絞著手指,心中忐忑不安到像是被處在半空中心七上八下。

他嚥了咽喉嚨,道“是哥哥在玩,我看見了。”

湯顯揹著陳莉,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下朝湯白眨了眨眼睛。

湯白看見了他的微表情,以為這是一種新玩法,便“咯咯”的笑著,隨後點點頭“玩。”

陳莉心中的怒火頓時就被勾了起來,火氣“呲呲”往上升,她四處尋了尋終於找到一根類似小孩手臂般大小的棍子,動作粗魯地拽著湯白的衣領,就是一頓毒打。

棍子重重地打在他身上,面板上呈現青紫色的浮腫,青痕交布,格外的膽戰心驚,湯白一個勁地想躲,他鼻涕交加的哭,臉上布滿了淚,哭嗝不斷,淚珠子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不要錢似的往下掉,他扯著自己的嗓子哭喊到喘不過氣,眼皮腫的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