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越缺乏的東西,越是想要掌控,這句話在陸舟身上彰顯的淋漓盡致。

陸舟遇見湯白是在一家便利店的面前,他碰巧想下車抽根煙,瞧見一男一女在店前拉拉扯扯。

女人穿著幹淨面容有些蠟黃,額頭有些寬,嘴上有些罵罵咧咧的,相比之下那個略顯稚嫩的娃娃臉男人則有些不堪入目。陸舟視線從他身上一掃而過,髒亂到已經生了黑斑的衣服,褲管處甚至有幾處顏色不一的油漬,只聽見他眼睛有些濕漉,一手拽了拽女人的衣角,隔著玻璃門指了指著便利店裡面的一處,結巴道“糖、糖。”

女人立即掰開他的手,臉上帶著萬分嫌棄的神色,彷彿剛才他的那一拽就有髒東西沾了上來,她語氣極為不耐煩的罵道“都說過讓你別碰過來,髒死了。”

陸舟看著這個比她高一個腦袋多的男人臉上頓時顯露出慌張無措的表情,一臉的迷茫。

向來漠不關心的陸舟去便利店買了顆糖,之後他走到那個想要吃糖的男人面前,一雙狐貍眼睛滲著不見底的笑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他將糖遞了過去。

湯白純淨的眼睛映照出陸舟那張偽善的笑臉,湯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那個寬額頭女人給拉走了,女人臨走前朝陸舟嘀咕了一句“神經病呀。”

陸舟臉上依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將手中的糖果丟到地上,然後重重地踩了上去。

還真是失敗呢。

陸舟一路尾隨他們,看到他們進了一條巷子裡這才熄了火。他打了通電話,陸陸續續說了將近四分鐘,後視鏡中照出他那張有些斯文敗類的臉上,笑意深深淺淺,玩味零星點點。

九月下旬,天氣漸漸轉涼。江城s大。

陸舟穿著白襯衫,袖口微微挽起,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不緊不慢地敲著桌面,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金屬框眼鏡,抬眼看了眼手錶,然後一臉微笑地看著下面人滿為患的同學,說道“還有十秒鐘。”

又過了幾秒鐘,底下的同學正奮筆疾書,只聽得見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

陸舟瞟了眼桌上放著零零散散的幾本作業,嗓音不溫不涼地說道“這次的作業先交到這,其餘的下次再收。”

話一說完底下傳來一陣吵雜聲,三五成群的同學竊竊私語,陸舟眼中的不耐煩一閃而過消失得彷彿從未曾有過。

陸舟將桌上的書籍一一收好,動作利索幹淨,“這節課先上到這,這次沒交作業的,下次將作業寫兩遍,不然扣學分。”他笑眯眯地搖了搖手中的冊子,然後走出教室。

女同學託著下巴目光一動不動地粘在陸舟離去的背影上,嘴唇一張說道“陸老師背影真帥。”

一旁有人推搡了她一下,“行了呀,再帥也不是你的。”

“這個是重點嗎?話說你們作業交了嗎?”

“……”

陸舟走在路上,一旁有學生走過來笑著沖他打招呼,他抿著微笑點點頭報以回應。

他雖然極其不願搭理別人,但還是迫於自己在學校樹立的溫雅形象而點點頭,按照傅臣的話來說,他在用那溫文爾雅的俊朗外表下而掩藏一顆醜陋又暗毒的心。

陸舟沒忍住摸了摸鼻子。

他拿起不停震動地手機,接通了電話,電話另一頭不斷地在說著些什麼,只看見他那本來抿成一條線的薄唇慢慢勾勒出一抹怪異的笑,狐貍不帶掩飾的笑,往往最為慎人。

“是這樣嗎?那就更好辦了。”陸舟說完這句話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陸舟上完一上午的課,今天就沒有別的安排了,他本來就是兼職教師,一週差不多隻有三四節,其餘時間幾乎都是空著。

他將手中那薄薄的一沓作業本放到自己的辦公室桌上後,拿起車鑰匙踩著油門一路駕駛到那條小巷子裡。

四周包圍的都一些高樓大廈,新世紀公寓,而這條舊巷子裡面都是些高高低低的平房,破破爛爛甚至還有汙水從一旁的管子裡流出,一切在此處顯得格外突兀,簡直是有些格格不入。

這些“釘子戶”還誓死保衛著自己的房子奢望著拆遷後就能獲得一筆鉅款從而一夜暴富,陸舟嘴角溢位一絲顯而易見的譏諷。

他揉了揉有些酸的眼角,抬步走了進去,一些難聞帶著些糞便的味道撲鼻傳來,陸舟面不改色地一步步走著。

他停在一家平房面前,牆上的白漆早已斑駁,甚至角落處的早已掉落露出了磚瓦本來的樣子,他敲了敲木門。

沒有反應之後他正準備再次敲門的時候,門咔嚓一聲忽然被開啟,他停在半空中的手不動聲色地收回。

來人是一個青澀稚氣未褪的少年,留著平寸頭,甚至還帶著紅領巾,他十分有禮貌地問道“請問你找誰?”

“你是湯顯?”陸舟問道。

湯顯先是一怔,他快速地將男人的面孔從腦海裡過濾一遍,發現自己確實不認識這個人,有些鬱悶地撓了撓後腦勺,“你有什麼事嗎?”

陸舟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我找你的母親。”

“這樣子呀。”湯顯笑了笑,然後扯著大嗓門喊道“媽,有人找。”怕沒聽見,又大著聲音喊了幾嗓子。

陸舟進門就看見蹲在一旁的湯白,他依舊穿著前幾天的那身髒衣服,頭發亂糟糟的,白皙的面板上沾染著好幾塊黑印,手中拿著一輛缺著輪子的小車在地上滑呀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