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發出長綿的低吼之後摟著的女子回過身來,沈卿卿迅速避過眼,來到隔牆處仔細聽著。兩人穿上衣服又好一陣親熱,男人抱著女子道:“淡碧,你什麼時候才願意把身子給我?”沈卿卿一愣,心中更是疑惑。

女子輕言軟語地說道:“譚郎,我遲早是你的人。你也知道,我賣身給了沈家,雖然低賤,但好歹也是清白身子,而且婚嫁一事也需要小姐夫人同意的。”沈卿卿冷哼,若非自己親手買的,還真要被她給誆騙了,清白一說也不知道欺騙了多少男子,連世子都給她蒙了。看來淡碧果真是個心機深沉有手段的女子,自己還遠不如她。

“我從未覺得你低賤,你有所不知,大戶之家反而多的是骯髒之事,就如我主母,為了不叫我的風頭蓋過她的兩個兒子,竟然買兇要在半路劫殺我,幸而我知自己出頭無望,改變了路程逃出了家,不然早就給害了性命。若說低賤富貴,我倒覺得在這沈家做個花農還要叫我安穩踏實,何況現在還有了你,我更是知足了。”

“她如此要取你性命,你便不想回去懲治那惡毒婆子奪回自己的一切?”女子問道。

“不想,我娘親去世已久,父親又不喜歡我,在宅子裡早已沒有立足之地,我回去又有何用。”男子嘆息了一聲,又道:“淡碧,那個玉佩價值連城,是我母親偷偷留下的,可抵得上你父親的賭債?”

“嗯,多謝譚郎相救,淡碧這一輩子無以回報恩情了。”女子恍若真心的言語遙遙傳來,令得沈卿卿又一記冷哼。原來如此,她還猜測怎麼沒過多久這丫頭就笑容滿面了,原是拿了人家的財物來抵債了。可她父親嗜賭不是一兩日就解決的,看她能找一個譚郎,還有沒有其他王郎武郎謝郎的。

“淡碧,能遇到你便是我的幸事,其他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我都能捨的。”男子掏心掏肺地道,沈卿卿嘆息,傻男人還真多,可是並不是每次都能遇到良家女子,她便能肯定,淡碧非男子良配,她也只能嘆息遺憾罷了。

“譚郎,遇上你才是我的幸事,我一輩子都會跟著你的。”女子感慨道。兩人又纏綿了一會,男子道:“我的俸銀多,加上你的,也就三五年功夫,你那一百五十金就能湊齊,到時候我們求了老爺夫人要回你的賣身契,你便能嫁給我了。”良久良久,沈卿卿才等到女子應了聲好。

沈卿卿回到房裡,躺在塌上回憶了好久方才見到的一幕,只遺憾沒有看到兩人到底在幹什麼,不過可以肯定是男人爽快壓抑的愉悅是做不得假的。反正也想不明白,那種場景倒是把她給激得興奮了,索性坐起身來從塌前擺著的一個小瓶子裡頭倒出紅果花露輕輕抹在柔軟上,月色如水,旖旎地照映鏡中的女子,此時,美人輕撫身體柔嫩的動作實在太勾人,她的身體軟,即便羞恥地抹著自己的細處也是妖冶惑人,若是哪個男子從窗前經過,定是要忍不住翻壓過去細細品味的。

京城飄起了毛毛雨,直令人感嘆雨多如牛毛,下得都忘了日子,然而,醫官的考試還在緊張地進行,從藥理診斷直至採藥煎煮已經淘汰了過八成的考生,所剩下來的不出二十數。

姚景天從山頭回來,脫下了身上的防雨鬥篷,今夜再加入一種草藥作引子,這味治療瘟疫的方子也就出來了,到時候叫來醫侍拿了去給王太博。他進了房內,見到唐明正在收拾包袱,能熬到現在這一關實為不易,他開解道:“入不了醫官也沒什麼,其實遊醫也一樣可以治病救人。”

唐明一聽,原本無所謂的臉上反而露出嗤笑的表情道:“治病救人?我吃飽了撐的,做醫官也是因為比秋闈容易才來試一試,大不了回家裡做個閑散公子,遊醫那種吃力難堪的活計還不就你們這些大善人做得來,我可沒有這麼好心。”姚景天聽聞道:“那祝願唐兄此後能一帆順利。”唐明收拾好了行李,等著宮侍來叫他,他靴也不脫地趟在塌上,自言自語道:“沒想到我還能在這裡熬上三個月,真要走了還真有點不捨。哎,我也是繼承了一點衣缽,來晃蕩一圈就了了祖上多年的心願。“他見一向沉默對他又冷淡的姚景天竟然在認真聽著,不由話多了起來:“這屆考生裡頭,也就你和魏成有把握,其他人與其在這裡當陪襯還不如盡早打道回家算了。雖然魏成的勝算要大點,不過我還是看好你。魏成這人自大狂妄不可一世,為人還吝嗇,我實在不喜,你跟他比起來都已經甚好。”姚景天被這評語給逗笑了,他從來不茍言笑的,對人也不溫不火,兩人同鋪一場這樣平靜地講這麼多話是數月來的首次。

唐明走過去拍拍他的肩頭道,“魏成即便做了禦醫也是不長的,你有沒有聽說,那日王太博找他想借醫典來一看,他竟然給一口回絕了,真是不知好歹。憑著你和王太博的關系,我倒覺得他甚為看好你,所以你也別氣餒,勝負還未分呢。”姚景天沉默不語,他留意過魏成,為人確是張狂自大,不過醫術也十分了得,難怪對誰都不服,連王太博都敢回絕。歷屆醫官考試,太出挑的鳥兒往往容易落敗,他能支撐到現在不光是實力還要抵禦來自各處的明槍冷箭,可見不同尋常,是個難以對付的角色。

王太博是一眾禦醫裡德高望重的一位,在醫術經義方面更是噬為性命,那種可望而不可得的痛苦可想而知。姚景天與他在眾人面前交流過醫德,對他很是欽佩,相同的,王太博亦然對這個好學心善的少年頗為欣賞,常常對他所調變的藥方子贊不絕口。外頭都有傳言,莫不是魏成有醫典護身,這一屆遴選的禦醫姚景天便是首當其沖了。

三月轉眼過,最煎熬的醫診終於來臨了。不巧的是,與此同時,南關首戰敗退,匪賊與外域騎兵裡應外合挫傷了八千招募的新兵。奇怪的是,前鋒中有十數人中了一種怪異的毒,十日一過若不用解藥全身就會潰爛而亡,那毒西域名為“十日狼蝕”,首先從耳目鼻開始腐爛直至每片肌膚,身亡之日周身無一片好肉,如被野狼啃噬而盡,慘不忍睹。軍醫對此毒束手無策,兵將也是聞風喪膽,關了城門躲避。

又一批中毒的兵士被安排在了靠近南關的汝西梁塞一個村子裡,宮裡的禦醫去了兩個,都是無功而返。皇帝老兒也著急了,命了醫官停了考試,十三位考官與八位餘下的考生連夜被送往至汝西梁塞進行醫診。

姚景天到達當夜,便是不休不眠地為將士搭脈施針,暫時剋制住毒後又連續琢磨了三天三夜,本來白俊的臉上長滿了鬍渣,眼底也是烏青一片。從民間藥膳房運來的十車草藥很快也到了。考官和考生把琢磨出的方子交給膳房熬製,很快就煎煮出來給將士試藥。不服藥是死,還不若嘗試一下,那些躺在床上等死計程車兵明知道沒有十成的把握也願意一試,總比得過全身逐漸潰爛的痛苦。

第八日,姚景天不支地躺在桌案上,窗外的日頭照在少年郎青白的臉上,雜亂束紮的發,青長的鬍渣,暗黑的眉眼,還有案上的茶水點心從前日起就未動過,進門的王太博一見這個情形,慈仁的面容也不由緊皺起來。他速命伺候的侍衛把少年郎搬到床榻上去。那侍衛是個手腳粗的,剛架起姚景天的胳膊便把人給吵醒了。

姚景天睜開紅透了雙眼,問道:“恩師,您怎麼來了?”背地裡,他人不知兩人早已師徒相稱,王太博眼一眯,花白的胡須都要飄開了去,抓著心愛徒兒的肩頭道:“景天,告訴你個好訊息,你的藥方起了效了,那三個服了藥計程車兵身上不再有其它潰爛。”

“是嗎,真的嗎?”姚景天跳起來,因為連日沒有休息幾乎站不穩,幸而是王太博扶著,笑道:“我已經命人把你的方子盡快熬製了讓全部士兵都服用,你快去塌上歇息吧。”

“那便好,便好。”他心頭放下了一個大石頭,等歇息了一個時辰又起身隨著王太博去看望傷患,隨後又去膳房親自監看藥湯的煎熬。

翌日,一陣吵鬧聲如雷般炸開,圍觀的一眾考生紛紛勸說中間一個正在焚書的少年,王太博站在一旁氣得吹鬍子瞪眼,不管眾人如何勸阻,那少年執意撕毀了手中的藥典,還不罷休,甚至當眾放入火盆中燒毀了。

王太博眼見著期盼已久的藥典化為灰燼,痛心疾首道:“魏成,你醫術不精,差點害死了人,怎還做出毀掉藥典的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