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照沉浮(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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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眾人皆是鴉雀無聲,端睦夫人悠悠道:“傅婕妤方才說此物乃皇後娘娘所賜,莫非……”
玄淩眼神一轉,示意溫實初上前。溫實初說聲得罪,用帕子託了傅婕妤的手腕細查,半晌方搖著頭道:“回皇上,婕妤小主體內麝香積聚日久,怕是……子息上有些艱難。”
傅婕妤的臉色遽然變得雪白如紙,無半分血色。她腳下一軟,幾乎是倉皇膝行至玄淩面前,失聲哭泣道:“皇上!請皇上為臣妾做主!……”
玄淩見她只一味哭泣,厭煩得緊,“事情還未查清,你哭哭啼啼地做什麼?”說著又招來李長,道:“傳朕的旨意,傅婕妤禦前失儀,責其閉門思過,非詔不得出。”他厭惡地掃了一眼託盤上紅瑪瑙,啐道:“來人,把這髒東西扔出去!今日之事……”他轉向端睦夫人,冷冷道:“……交由端睦夫人全權處理,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端睦夫人心知涉及皇後,甄嬛不便插手,只得依言應下。李長大氣不敢喘一聲,忙張羅著小內監帶著已經垂首哭泣不止的傅婕妤下去了。
甄嬛遠遠看著,玄淩甚至懶得看一眼這個被他寵了數月的女人。他的眼裡有的,只是對皇後的又一重憎惡。
一樁鬧劇結束,玄淩依舊回了儀元殿,眾妃嬪便各自散了。
雷雨是在夜幕降臨時分落下的,瀟瀟的清涼大雨澆退了不少悶熱壓抑之氣。甄嬛橫臥在貴妃榻上聽著急雨如注,敲得窗欞與庭院中的芭蕉嘩嘩作響。
小允子進來回話時滿身是雨,還是槿汐遞給他一塊布巾擦了擦,一杯熱茶下去,他才言簡意賅道:“今日皇上沒翻牌子,這會兒正在儀元殿批摺子。傅婕妤宮裡已經翻了天了,昭陽殿卻沒什麼動靜,只說皇後娘娘頭風發作。”
甄嬛淡淡瞥他一眼,心知皇後今夜是睡不得了,今日事發突然,如今想來,若非她的謀劃,又是誰暗中排布了劉婕妤過敏一事呢?而傅婕妤又是因何同意去玉照宮送東西的呢?
萬般愁緒鬱結著,一時卻不得其法,這讓習慣於掌控一切的甄嬛很是不安,但也只好暫且放在一旁,遂眉目半闔道:“無妨。讓你查問的事如何了?”
小允子撓撓頭,一五一十道來:“奴才悄悄問過了守衛的羽林郎,都說這些日子只有皇後時常帶著傅婕妤來給太後請安,傅婕妤偶爾也自己前來。那位劉太醫奴才也查過,似乎是個方士,善煉丹藥治病,太後積年的病痛經他醫治後也有所緩解,因而如今頗得太後器重。原來的葛太醫反而漸漸埋沒,日前已經告老還鄉了。”
在甄嬛的記憶裡葛霽是太後的親信,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告老還鄉,可見這位劉太醫手段之高明。頤寧宮丹藥之事,她亦是疑惑不已,道:“也罷,你盯緊了傅婕妤和頤寧宮即可。”
小允子連連點頭,沉思片刻又道:“娘娘,方才小連子說玉照宮徐婕妤情況有些不好,溫太醫急得不行,想問問娘娘的主意。”
“本宮又不是太醫,還有什麼主意?”甄嬛不屑道,隨口問:“皇上皇後可知道了?”
小允子咬著唇道:“皇上忙於國事,徐婕妤又禁足加身,去了也是無用;皇後身體不適,更是無暇他顧了。”
“一群糊塗東西。讓空翠堂的奴才好生守著。”
徐婕妤和劉婕妤的禁足也有一段時日了,如今也是個好機會。甄嬛冥想須臾,又喚過槿汐,“叫人打傘備下車轎,取本宮的披風來,咱們去見太後。”說著一壁吩咐沐黛去請眉莊同往,一壁又叫小允子和品兒去請端睦夫人和敬妃前往儀元殿叩見玄淩稟告此事。
甄嬛換過衣裳,冒雨到了太後的頤寧宮前,正巧眉莊也到了,她略略說了經過,眉莊聽後微一沉吟,道:“這事關系她們母子的安危,我不能袖手旁觀。”當下便讓採月去敲宮門。
此時風雨之聲大作,太後的頤寧宮外樹木森森,在風雨蕭條的漆黑夜裡聽來似有嗚咽之聲依稀穿過,伴著冷風涼雨,如孤魂無依的幽泣,格外悲涼悽厲。
眉莊攜著她的手拾裙而上,迎出來的正是竹息,她滿面詫異道:“這麼大的風雨,兩位娘娘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甄嬛淺笑中帶了一抹焦慮,歉意道:“請姑姑去通傳一聲,說臣妾有要事要面見太後。”
竹息見她的神情便知要緊,連忙進去了,片刻後又出來道:“太後請兩位娘娘進去說話。”
夜來風雨悽悽,太後早已臥床將養,見甄嬛與眉莊衣衫頭發上皆是水珠,不覺心疼責備:“有什麼話不能明日說,這樣下著大雨,你們兩個身子也弱,出了事叫誰擔待著。”兩人慌忙跪下,太後皺了皺眉道:“動不動就跪做什麼?竹息取椅子來。”
甄嬛落座略略定心,斟酌著道:“臣妾深夜趕來驚擾太後,只因太醫說徐婕妤的胎似乎不大好,皇後也病得厲害,皇上又忙於政務一時趕不過去,因而只能來求告太後。”
太後疲軟的容顏微微一震,脫口道:“徐婕妤?那孩子如何?要不要緊?”
眉莊與甄嬛對視一眼,忙勸慰道:“太後安心就是,溫太醫在玉照宮照看著呢,只是徐婕妤尚在禁足之中,心情抑鬱,日子久了,只怕不利於皇嗣。”
太後沉吟片刻,沉聲道:“若真的太醫都在就能無事,你們又何必深夜冒雨前來?”太後的目光中閃過一輪清湛的精光,“徐婕妤雖在禁足之中,然而一切供應如常,為何還會突然不好了?”
甄嬛心說太後果然智商線上,便將今日發生之事揀要緊的講了一遍,故意把事涉皇後那節兒掩了下去。太後聽後若有所思,冷笑道:“這後宮裡可真熱鬧,哀家一日不出去就能發生這許多事,傅婕妤也罷,只是可憐了徐婕妤和劉婕妤。”
太後說話時彷彿漫不經心,面上只帶著一位老婦人所應有的恬淡笑容。側殿的小銀吊子上滾著太後日常飲用的湯藥,嘟嘟地翻滾著,伴隨著熱氣溢位滿室的草藥甘香。這一切在這樣的雨夜裡,彷彿是溫熱而恬靜的。
甄嬛突然想起,當年太後殺死攝政王時,大約也是這般鎮定自若,即便那是她曾經的愛人。
太後略略一想,道:“皇上一向重視子嗣,即便有什麼國家要事也會放下了趕去,怎麼還不見訊息?”
甄嬛頓了頓,方懇切道:“皇上顧忌徐婕妤和劉婕妤星宿不利,傷及太後與皇後,縱然去看望也是治標不治本,不能寬慰徐婕妤。臣妾這才專斷,叨擾太後娘娘了。”
太後深深地看著她,摸著手腕上一串金絲楠木佛珠沉默出神,過了許久方淡淡道:“你們替哀家傳一句話給皇上,就說哀家與皇後皆是福澤深厚之人,不怕星象。再者,讓他傳欽天監問一問,這數月來哀家泰半痊癒,不知星象可有變化。”
甄嬛與眉莊面上一喜,連忙跪下替兩位婕妤謝恩,如此幾句,看時候不早,便一同告退了。
次日,玄淩召見了欽天監副司儀季惟生詢問星象之事,其間所談為何,連甄嬛也不得而知。不過過後玄淩便下旨解了徐婕妤與劉婕妤的禁足,同時宣佈皇後頭風發作居昭陽殿靜修,任何人不得探視。傅婕妤仍在禁足之中,不得開釋。而徐婕妤在溫實初妙手回春下,終於轉危為安。
一時間,後宮議論紛紛、人心惶惶,關於皇後謀害嬪妃與子嗣的傳言也開始甚囂塵上,縱然甄嬛與端睦夫人兩人勉力壓制,仍是有別有用心之人將玉照宮之事一星半點地透給了頤寧宮。
與此同時,頤寧宮召劉太醫的次數也開始越來越頻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