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世芍(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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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二十一年的春與夏,在粉飾太平的甜蜜與歡好裡倏忽過去了,彷彿伸手去挽,一抹抹的,從指縫裡悠悠滑走,滑去的時候,連手指的縫隙間都帶著清露滋潤薔薇時的最初的那一抹甜香,叫人欣喜不已。
七月初三,一向低調的清河王府悄沒聲兒地傳來了小兒啼哭,清河王妃尤靜嫻足月誕下了世子予澈——看在太後和舒貴太妃面子上,玄淩在孩子滿月時便賜了世子之名,並賞賜尤氏珍寶若幹,聽聞訊息的甄嬛也按著禮數送了禮物過去,卻不見太後過問。
想也知道,這些日子人前人後都在傳,說太後沉迷煉丹長生之術無法自拔,無心旁事,連帶著後宮人心思亂,縱然甄嬛費心壓制,玄淩仍是有所耳聞,私底下也勸過幾次。奈何太後瘋魔了一般,頤寧宮成日裡香火氣息繚繞不絕。
屢勸無果,玄淩便也隨了太後去。
自從玉照宮的事之後,皇後與傅婕妤禁足,玄淩不知為何又戀上了柔儀殿,頻頻踏足,卻也不單是叫她侍寢,或是下棋,或是品茗,更多的時候只是靜靜地各做各的事,彷彿尋常人家的夫妻一般。一時間,甄嬛大有剛入宮時接連承寵七日的氣勢,除祥嬪等外,後宮眾人無不以柔儀殿馬首是瞻。
對此,甄嬛沒來由地有些惴惴不安。
某個午後,甄嬛從書卷叢中抬起頭來,正好對上玄淩深柔而近乎痴迷的目光,那眼神褪去了屬於帝王的淩厲狠決,透出十二分的澄澈明和,滿滿的都是她的容顏。
甄嬛只作未覺——只要她一天還是甄嬛,便不該放任自己。
這一日金秋初至、涼風送爽,正好亦長日無事,玄淩便帶著甄嬛與眉莊、昌貴嬪、徐婕妤、劉婕妤同在湖心水榭上看一色粉色紗衫的宮女們採蓮蓬蓮藕。其時湖中荷花凋謝大半,荷葉盈盈如蓋,似撐開無數翠傘,宮女輕盈的衣衫飄拂如花,似亭亭荷花盛開其間,偶聞輕靈笑語之聲,帶著水波蕩疊之間,格外悅耳。
眾人環坐水榭之中,甄嬛與昌貴嬪一左一右坐在玄淩近側,眉莊緊挨著甄嬛,徐婕妤與劉婕妤身形日漸臃腫,自然不便近身服侍,於是隔了最遠坐著。
玄淩望著湖面盛景,笑向昌貴嬪道:“還是蘊蓉的鬼點子多,想著無荷花可賞了,便叫宮女穿上粉色衣衫如荷花一般,又叫採蓮摘藕,添了一番情趣。”他又頓了頓,輕聲向甄嬛道:“只是不如那年你生辰,穿著那身絳綃翎衣來得婉娩綽約。”
昌貴嬪顯然沒聽到後半句,盈盈一笑頗有得色;徐婕妤與劉婕妤只是禮節性地微笑;眉莊一味低頭沉思,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淺淺的陰影,別有一番沉靜風韻。
眼看玄淩有些不悅,甄嬛淺淺微笑,不著痕跡地解圍道:“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這樣看著倒像是好花常開、好景常在了。”
玄淩一笑而過,忽聞遠遠有歌女清唱的聲音婉轉而來,他執杯傾聽良久,淡淡道:“歌女的歌聲自是不能與傅婕妤相較了。”
傅婕妤與朱柔則最像的,便是那曼妙的歌聲了,這是槿汐告訴她的。昌貴嬪亦莞爾一笑,“皇上近日久不見傅婕妤了,現在想得厲害麼?與其這歌聲聽得皇上食之無味,不如皇上去請了傅婕妤來吧,免得生起相思病來。”
玄淩不覺失笑,“愈發胡說了。”
甄嬛知曉玄淩心思,不由笑道:“傅婕妤此前雖失儀,到底也靜修這麼些日子,皇上要見也無不可。”
昌貴嬪撇一撇嘴,介面道:“不過聽歌罷了,遠遠叫與歌女坐在一起,以免她再沖撞了皇上,且那歌聲被水波一漾只會更好聽了。”
玄淩聽得如斯,也便罷了,叫李長去傳了傅婕妤來遠遠歌唱。
幾曲清歌作罷,玄淩不覺神馳,悠然道:“果然是好嗓子,如今放眼宮中竟無人能及。”他思量片刻,方向李長道:“叫她來給朕倒杯酒吧。”
須臾,卻見傅婕妤甜笑滿頰,翩翩而來,取了梅花銀酒壺來為玄淩斟上美酒,道:“臣妾許久不見皇上,心中甚是思念,且請皇上滿飲此杯。”玄淩微不可見地皺皺眉,到底一飲而盡,又聽傅婕妤不無拈酸道:“方才一路過來看湖上宮女如花,聽聞是胡昭儀的心思。胡昭儀是皇後娘娘的表妹,也是皇上的表妹,自然最明白皇上的心意。”
昌貴嬪聽了她陰陽怪氣的奉承,只是漠然一笑別過頭去,並不接話。傅婕妤恍若未覺,更不殷勤奉承旁人,只一味守在玄淩身旁侍奉。
傅婕妤自被冷落以來,皇後又病著,更無人可依,此番應詔而來,卻連一些面子工程都不會做,難怪會得到書中玄清那樣的評價。
玄淩側首望向湖邊一叢淺淡一叢深的各色菊花,忽輕輕一笑道:“今年夏天宮裡的菊花就開了,起先還擔心是妖異之兆,如今看原是主大喜的,蘊蓉生了和睦,燕宜和令嫻也都有了身孕。”
甄嬛見機道:“是呢。從前總說危月燕沖月不吉利,拘束了徐妹妹和劉妹妹。如今瞧著兩位妹妹解了禁足,不僅太後身子見好,連皇嗣也興旺繁盛了。”
玄淩只顧著高興,並不介意太後之事,起身走近徐婕妤和劉婕妤道:“幸好當日莞貴妃直諫,否則可真是傷了你們的心了。”說著又含笑向甄嬛,輕聲道:“若不是嬛嬛,朕如今可要後悔了。”
徐婕妤和劉婕妤皆是面上微紅,似曉霞彌漫,正要欠身謝她,甄嬛忙攙住她們道:“兩位妹妹身子重,何苦拘這些禮數。”
眉莊即刻道:“太後總贊臣妾賢德,其實真論起貼心賢惠來,臣妾總是不如莞貴妃。”
玄淩眉梢眼角皆是泛著亮澤的笑意,“朕有你們兩位位賢德之妃,自然都是不相伯仲的。”
昌貴嬪掩口一笑,迎上前來,嬌聲道:“皇上好沒良心,這樣就把人家撇在一邊了。”她撒嬌地一偏頭,珠簪上的薄金鑲紅瑪瑙墜子滾得歡快而急促。
其時湖上蓮葉田田,昌貴嬪一色桃紅蹙金琵琶衣裙被湖面清涼濕潤的風纏綿拂起,彷彿湖上一株出水紅蓮,豔而不妖,風姿綽約。玄淩正要說話,卻見昌貴嬪身邊的一個紅衣侍女越眾而出,聲線清亮,“貴妃娘娘溫婉恬靜,貴嬪娘娘嬌豔動人,如開在湖中的紅白並蒂蓮花,都是極好的。皇上既愛惜白蓮,自然也捨不得紅蓮,娘娘以為呢?”
甄嬛微微愕然,本能地轉過頭去看,說話的正是原來服侍徐婕妤的宮女赤芍,即慕容世蘭嫡親的妹妹慕容世芍。那日玉照宮裡甄嬛想起她的事,心裡放心不下,便以赤芍侍奉徐婕妤不力為由打發她回了內務府,又命姜忠敏將人安排去了昌貴嬪的燕禧殿。
徐婕妤身邊的桔梗和黃芩是陪嫁進的,赤芍和竹茹出身宮女,在徐婕妤身邊的分量自然不如桔梗與黃芩,所以並未在意。而昌貴嬪自然不比徐婕妤好糊弄,今日赤芍能貼身侍奉,也是頗費了一番功夫。
赤芍不過是個柳眉杏眼的女子,雖頗有顏色,但與她姐姐慕容世蘭是無法比擬的,昌貴嬪也不想她會在這個時候說話,且並無畏懼,目光朗朗劃過玄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