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荀這邊頭痛,薛鋮那裡則輕快許多。

養了這麼多天,溯辭的身子好得差不多,此時正美滋滋地窩在房裡喝雞湯。一碗雞湯下肚,薛鋮就拿著新衣裳推門入屋,將手裡的大氅遞給溯辭,道:“今日瞧著精神不錯。”

“養了這麼久當然好啦。”溯辭接過大氅,摸著毛茸茸的領子,欣喜問道:“給我的?”

薛鋮點頭,“天冷,你才剛好,別凍著。”

溯辭把大氅往身上一披,道:“天天在屋裡,兩個火盆烤著,哪還凍得著呢。”

薛鋮忍不住捏了捏她有點圓潤的臉頰,笑道:“這是待悶了?”

溯辭聞言一個勁猛點頭。

“那正好。”薛鋮道:“穿上你的新衣裳,咱們去城裡逛逛,順帶再請大夫給你看看。”

溯辭眼前一亮,卻很快露出擔憂的神色。

“放心。”薛鋮附身仔細給她繫好大氅,拍拍她的腦袋,道:“暗衛跟著呢,不會出事的。”

溯辭伸手慢慢勾住他的手指,低聲道:“不能再出事了。”

薛鋮回握她的手,目光柔和,輕輕應了一聲,張開手將她緊緊摟進懷中。

半個時間後,薛鋮帶溯辭共乘一騎,快馬奔赴遠安城。

天冷下來後,郭老六的腿疾又犯了,關節如鏽住了一般行動艱澀,兩腿冰涼,就連鑄造坊連片的火爐都烤不暖和。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格外想念一口熱酒,仰脖灌下去從舌尖到足跟都熨帖起來。

每年數著添衣的次數,等到城裡那些嬌養的富家小姐都披上新做的狐貍毛大氅時,登瀛樓的掌櫃就知道郭老六要過來喝酒了,一大早的就給郭爺留好了位子,一壺招牌的醉玉用水溫著,久等郭老六上門。

畢竟是段大人眼前的紅人,誰不給三分薄面呢?

等郭老六坐著轎子停在登瀛樓門前時,掌櫃的就笑臉上前,親自將郭老六攙進雅間,一口一個郭爺喊得那叫一個熱絡。

對街樓上雅間裡吃點心的薛鋮和溯辭二人透過窗子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溯辭望了望登瀛樓的大門,又轉臉看看薛鋮,好奇道:“你怎麼知道他會來的?”

“你養病的這些天,我讓暗衛把郭老六好好查了查,今日帶你來踩踩點,順道給你透透氣。”薛鋮給她斟上一杯熱茶,眉眼含笑。

溯辭恍然:“你打算從他下手把賬冊弄出來?”

“郭老六愛財惜命,很會審時度勢,想把段荀拉下馬,他就是個突破口。”薛鋮眯眼看向登瀛樓,神色篤定。

溯辭拈起一塊梅花糕送到薛鋮嘴邊,問:“若都準,你打算怎麼辦?”

“做點徐冉愛幹的事。”薛鋮就著她的手咬一口糕點,眼裡有精光流動,“打劫。”

領著魏狄等人在山林裡穿梭的徐冉頓時打了個噴嚏,摸了摸鼻子翻眼看了看天色。魏狄見狀湊上前問:“阿冉,你是不是穿少了冷啊?把我的披風披上吧。”說著就去解披風。

徐冉把他的臉推遠了些,嘟囔道:“光天化日湊這麼近幹嘛呢!”終究沒有拒絕魏狄的好意,老老實實披上披風。

這天怎麼冷得這麼詭異呢?

再說郭郭老六在登瀛樓喝過小酒便坐著轎子往鑄造坊去,薛鋮和溯辭挪到鑄造坊附近的餛飩攤子上吃了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和攤主攀談起來。

溯辭吸溜溜把湯喝得半點不剩,仰臉誇還在包餛飩的攤主:“店家你的餛飩可是我來這兒這麼久吃得最好吃的一家。”

攤主樂呵呵地咧開嘴,十分自得地道:“那可不,我這餛飩就連最挑嘴不過的郭爺都要贊一聲好呢!”

二人默默交換一個眼神,溯辭又仿若不知地問:“郭爺?是城裡哪位官老爺麼?”

攤主聞言搖頭,遙遙沖鑄造坊的方向努努嘴,道:“早先也是城裡有名的鐵匠,後來入了段大人的眼,成了官府專用的匠人,如今管著官造坊呢。”

“專用匠人……”溯辭頗為遺憾道:“那這手藝豈不是旁人無緣得見了?”

“那倒不是。”攤主十分隨意地說:“只要有錢,也能請動郭爺出山。想去年城裡王家那個小公子學成歸家,王老太爺斥重金請郭爺給他家小公子打了一柄寶劍,削鐵如泥,當時還特意辦了個宴會賞寶劍呢。”

“這接私活,段大人也不管?”溯辭故作訝然道。

“這哪會管。”似乎說到了攤主知道的事情,他停下手裡的夥計,神神秘秘壓低聲音道:“如今這年歲也算太平,哪裡用得著鑄造坊一天到晚打兵器的。那裡頭啊一大半的時間都做的是從各地談來的生意,段大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敢尋郭爺的晦氣呢。”接著又說了兩三樣自己曾見過、郭老六接的私單,末了給他們二人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繼續埋頭包餛飩。

這訊息暗衛只探到了些許蛛絲馬跡,雖一直有懷疑,但如今從旁人嘴裡有根有據地說出來,令薛鋮更加篤定。

鑄造坊的私單恐怕就是段荀和郭老六合謀弄的,一個憑借人脈權勢把貨單拿到,一個出力鑄造,賬冊放在郭老六那兒估計也是為了安這位不可或缺的幫手的心。

但對郭老六這種人而言,這樣的牽制未必就是萬全的。

他知道的太多,想要的也太多,處處都是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