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嚴寒隨著北境初雪降落開始氣勢洶洶向南飛速蔓延, 天空鉛灰一片,枯枝孤零零地在風中瑟瑟發抖。

空曠的官道上有三人策馬而來,灰撲撲的圍巾裹住半張臉,眉宇間盡是奔波的倦色。

為首之人正是季舒城。

因身負密令,季舒城離開京城後便快馬加鞭直奔蒼城而去,絲毫不敢懈怠。然而進入梧州後,季舒城慢慢覺出了不對勁。

從梧州邊境往蒼城去的這一路,似乎有人跟著他。昨夜歇腳的客棧也有幾個行蹤鬼祟面色不善之人,今日一早他特意挑了沒人的清晨悄悄離開, 但依然沒能拜託身後那似乎無處不在的視線。

“駕!”季舒城揮動馬鞭,加快了速度。

莫非,密令洩露?

蕭索寒風中, 他的腦海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若真是因密令洩露而起,這蒼城果然有貓膩!

駿馬飛馳, 揚起一路塵土,在官道旁的山林中, 有黑衣蒙面人靜靜看著季舒城的背影,忽然抬手,一支響箭從袖中射出,尖銳的哨聲響徹雲霄。

馬背上季舒城駭然回首,而就在這一刻, 泥土裡埋好的繩索陡然拉直,三人一個不查頓時被掀翻出去,十數個黑衣人從林中竄出, 持刀砍向三人!

兩名護衛一個測滾站起身,拔劍出鞘,喝道:“公子快走!”

季舒城點頭道:“你們當心!”言罷抱緊包裹從護衛殺出的豁口出飛速逃入山林。

護衛拌住大部分黑衣人,卻依然有數人追向季舒城。

這一帶偏僻荒涼,官道寬闊目標明顯,季舒城只求能在林中甩開這些追兵、尋得藏身之處再謀後路。

枯枝在腳底發出脆響,季舒城拔足狂奔,身後黑衣人緊追不捨。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幼祖父給家中弟子請了武學師父,否則恐怕連還手之力也沒有。

但季舒城畢竟不是正經練家子,沒過多久就被跑在前頭的一個黑衣人追上,雪亮的刀刃已至身後,寒氣逼人。季舒城一咬牙,拔出佩劍回身攔下那一刀。

只聽金石之聲脆響,震得季舒城虎口發麻,倒退兩步!

而這一擊的時間內,後頭的三名黑衣人合圍而上,將季舒城困在中央。季舒城捏緊佩劍,盯著蠢蠢欲動的黑衣人,心頭一沉,試探著開口道:“各位好漢,在下不過途經此地,不知哪裡犯了諸位忌諱,懇請告知一二,在下必當盡力補救。”

黑衣人一個字也不說,手腕一轉,立刻向季舒城攻來。

季舒城慌忙抵擋,然而對方是訓練有素的高手,他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壓根不夠看,還不過十招,佩劍脫手,被人一腳踹飛在地。

腥甜的味道在唇間彌漫開,季舒城捂著胸口、穿著粗氣看向慢慢走來的黑衣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兩名護衛只怕一時也不得脫身,如今他手無寸鐵,只怕這條命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黑衣人冷眼提起刀,刀尖指向季舒城,略微停頓片刻,似乎在欣賞他這副狼狽模樣,而後眼眶一爭,手臂揚起,一刀削向季舒城咽喉。

季舒城雙目圓瞪,面色煞白。

寒芒欺近,在刀刃即將削至他脖頸處的那刻,林中一杆紅纓槍投擲而出,瞬間紮透那黑衣人的手臂,將他牢牢釘在地上。其餘三人陡然警覺,齊刷刷抬眸看去,只見林子裡走出一個勁裝女子,長發高高束在腦後,眉眼如劍,殺氣凜凜。

此人正是燕娘。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四個人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公子哥兒,也不臊得慌。”燕娘緩步上前,目光不屑。

其中一個黑衣人啞聲開口:“你是什麼人?休要多管閑事!”

“我這人有個毛病。”燕娘慢慢抽出腰間短劍,咧嘴笑道:“你不讓我管,我還偏得管上一管了。”

遠安城。

這日一大早,兵馬營中士兵便收拾妥當整裝待發。魏狄領兵,徐冉易容後充當向導,同單青一道率兵馬營一半以上兵力出發剿匪。待他們浩浩蕩蕩進了山,段荀那邊也得到了訊息,驚得差點摔了茶杯。

“剿匪?”段荀問:“以什麼名目?”

“好像說什麼抓捕刺客。”

段荀心頭一跳,又問:“往黑龍寨去了?”

“看方向瞧著不像。”探子思索片刻後道:“他們進了白柳坡。”

“白柳坡……那邊不是幾個小寨子麼?”段荀也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薛鋮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想殺雞儆猴滅兩個不痛不癢的小寨子給我看看?

冥思苦想半晌,除了立威之外段荀想不到別的理由,十分頭痛地捏了捏眉心,又想到師爺的話,索性擺擺手讓探子繼續跟著。

只要不觸碰到關鍵的東西,旁的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