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她念得狠了,此時在燕雲寨和魏狄商議該如何把暗衛名正言順弄進將軍府的薛鋮頓覺後背一毛,不自覺打了個顫。

她這正愁苦著,外頭卻突然熱鬧起來,笑鬧聲起鬨聲此起彼伏。溯辭滿眼好奇,立即蹦下椅子,三兩步推門而出,快步走去院門口張望。

只見道路兩旁聚滿了人,祁老爺子仍舊坐著轎子,裹著一身裘皮大氅,滿面笑容。他身後跟著祁望山,高高坐在馬上,臉上亦有幾分喜色。再往後是一條長長的馬車隊,紅綢裝點,擺著一隻只紅漆大箱子,要多喜慶有多喜慶。

圍觀之人多在向祁六爺道賀,溯辭悚然一驚,這才想起祁老爺子要去燕雲寨提親一事!

“都這麼多天了……”她低聲喃喃。

聘禮送去燕雲寨,兩寨之間這點看似平和的窗戶紙就徹底捅破了。徐冉嫁,燕雲寨或為黑龍寨掌控,或內部會因大當家一事再生波折;不嫁,便是公然和黑龍寨為敵。

無論哪一種,他們都必須商量出萬全的對策,薛鋮恐怕也不能在燕雲久留了。

如此一想,溯辭頓時拿定了注意。

是時候離開黑龍寨了。

等車隊遠去,溯辭正想該上哪尋陸嬌,轉臉便看見她頗為失神地慢慢走進院子,一雙水靈靈的杏眸蒙著層層霧靄,顫顫看向溯辭。

“仙姑。”陸嬌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輕聲道:“他答應了。我幫他籠絡二當家,他應了,可是……我怎麼一點也歡喜不起來呢?”

溯辭無言以對。

陸嬌眼裡的光芒慢慢灰敗下去,喃喃道:“是啊,我有什麼資格歡喜。從十年前踏進這寨子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這種東西了。”

一旁的香蕊嚇得小臉一白,生怕她再說什麼被旁人聽去,連忙拉著她的手,半扶半推地將陸嬌送回房中。

溯辭看著主僕倆匆匆逃開的背影,許久後才轉身回房,研墨鋪紙,留下一封手書交給香蕊,只說機緣已現不可耽擱,討了一些賞銀做盤纏,隨後瀟灑而去。

香蕊本就一直擔心陸嬌被人攛掇做什麼出格的事,巴不得這個神棍仙姑早些離開,別禍害她家小姐。信也懶得拆,隨手往屋裡一放,扭頭就去讓廚房備些好酒好菜,寬一寬陸嬌的心。

或許是寨中有喜事的緣故,今日守備比以往寬鬆了不少,她下山也沒遭遇過多阻攔,不過問了三兩句便放行讓她離開。

盤龍山山勢高俊,坐轎子上來倒不覺得什麼,這回兩條腿走下山,還未到半山腰就出了一身薄汗。溯辭抬頭看了看天色,索性走到路邊林子裡尋了個地方歇腳,喝口水喘口氣再走。

及時是初冬時節,山間仍能聽見鳥雀啼鳴,伴著徐徐山風,倒有幾分愜意。溯辭倚著樹幹閉目養神,聽著鶯鶯鳥語,正自得之時卻聽見山路上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她驀然抬眸,轉頭看去。

只見幾個寨中裝束的男子扛著數個大箱子匆忙而來,為首的那個不斷低聲催促,時不時四處張望,似乎生怕遇見什麼人一般。好在溯辭歇腳的這邊盡是茂盛的松柏,恰掩去她的身形,並未被發覺。

這些人走到此處並未再沿大路上山,而是悶頭往另一邊的林子裡走去。

溯辭見狀皺了皺眉,思慮片刻,隨後輕身而起,悄無聲息地遠遠跟上這一隊人。

這些人在山中七拐八繞,最終抵達一處隱秘的山洞前,為首那人見四周無人,這才撥開厚重的藤蔓,催促後頭的人趕緊把箱子搬了進去。等放置妥當,又重新掩好洞口,匆忙離去。

溯辭藏在樹冠上,看著那些人消失不見,又抬頭看向山頂的方向,依稀可見枝葉掩映間山寨的圍欄。

這裡距離黑龍寨並不太遠,況且寨中能囤放東西的倉庫不少,何必鬼鬼祟祟藏於此處?

溯辭很快收回目光,小心翼翼躍下樹冠,朝那處山洞走去。

撥開藤蔓,溯辭捏著袖底的匕首悄悄鑽進山洞。這山洞別有洞天,有微光從灑進洞內,光線昏暗卻四通八達,囤放著一排排整齊的箱子。隨手開啟一個,只見裡面碼放著整整齊齊的刀劍,製造精良,制式統一,甚至在刀身上還留有印記。

溯辭嘖嘖而嘆,順手撈了把劍,重新合上蓋子,又往裡翻了幾只箱子,清一色俱是刀兵。再往裡走,空氣裡的味道漸漸發生變化,她摸了摸鼻尖,只覺這味道有些熟悉。

不及細想,她快步往裡走了幾步,又掀開一隻箱子。這回裡頭放的不是兵刃,枯草上堆著一隻又一隻包好的紙包,用細麻繩捆得結結實實。溯辭心裡頓感不妙,戳破紙包一角,露出了裡頭漆黑的粉末,拈了點在鼻尖一嗅,滿是硫磺和硝石的味道。

是火藥!

溯辭大驚失色,把裡頭的箱子接二連三地掀開,果不其然俱是包裹整齊的一箱箱火藥,粗略算起來有十來箱之多!

這麼大的分量,怕是把整個寨子炸平都不成問題。

溯辭倒吸一口涼氣,飛快拿出一小包揣在包裹裡,又將這些箱子齊齊蓋好,不敢再留,疾步離去。

一路下山買馬,又換了身尋常裝束,快馬加鞭趕往燕雲。

私藏火藥兵刃,還刻意避開寨中耳目,這絕不像是黑龍寨為了禦敵所囤。那麼便只有一個最大的可能——祁振和涿州刺史的密謀!

徐冉可以和官府聯手剿匪,想要接管黑龍寨祁振為何不可?!

若此事屬實,讓他搶了先,那薛鋮平西南的路,可就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