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黑龍寨的到訪燕雲寨早有準備, 可饒是如此,眾人看見流水般的紅綢木箱被抬進寨子時,面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徐冉嘴角抽了抽,問:“祁老爺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祁老爺子瞥了她一眼,也不回答,只吩咐人仔細箱子別磕了碰了,否則不吉利。等到箱子盡數抬進寨門,他才負手慢悠悠道:“燕雲寨的待客之道就是把人堵在寨門口說話的麼?”

徐冉面色微沉, 然而不好在此時發難,只能講人請上聚義廳。

這一長溜的紅綢木箱一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議論紛紛, 等人走遠了便有人嘀咕道:“這陣仗怎麼看著像迎親的呢?”

眾人齊聚聚義廳,心中隱有猜想, 面色都不大好看,等將祁老爺子請入上座, 徐冉便懶得再糊什麼面子功夫,直截了當道:“老爺子帶這麼多東西來,所謂何事?”

祁老爺子慢慢喝一口茶,卻看向徐大娘,笑道:“我這回來是想結兩寨之好, 為我孫兒祁望山求娶徐冉。”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誰想不到祁老爺子的如意算盤,臉色驟變。徐大娘差點拍案而起, 被徐冉按了回去。

只聽她道:“多謝老爺子美意,我亦有兩寨交好之意,只是如今還沒有嫁人的打算,這禮……”

“婚姻大事,素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祁老爺子打斷她的話,轉而問徐大娘:“徐夫人以為如何?”

徐冉忍住想要問他娶的幾房夫人可曾有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沖動,默默向徐大娘投去一個眼神。

徐大娘按捺住心中火起,冷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不錯,但老爺子今日的陣仗不像來議親的,倒是像來搶人的。”

“瞧徐夫人說的。”祁老爺子哈哈大笑,道:“我這回可是帶著望山一塊兒來的,徐夫人不如聽聽他的意思。”

祁望山順勢上前,對徐大娘躬身行禮,道:“徐夫人,我傾慕阿冉已久,這回是我央著祖父來的。”說著目光灼灼地看了徐冉一眼,信誓旦旦道:“若能娶得阿冉,我願一生一世傾心待她,絕不納妾,護她周全,永不相棄。”

他言辭真摯懇切,若非是祁龍的孫兒,徐大娘幾乎要撫掌叫一聲好了。而徐冉目光複雜地瞅他一眼,摸了摸下巴,腹誹道:說的這麼好聽,必然是個慣會哄姑娘的,想誆誰呢!

祁老爺子十分欣慰地點點頭,道:“瞧瞧,我這孫兒也是黑龍寨頂好的兒郎,武功樣貌俱是不俗,和阿冉門當戶對,又對她情根深種,這門親我可不是亂點的喲。”

一老一小把話說到這份上,再強硬拒絕必然會同黑龍寨結怨,廳內眾人面面相覷,都將目光投向徐冉和徐大娘兩人。徐大娘頗是擔憂地看了徐冉一眼,卻見她眉眼淡淡,盯著一旁的彩禮箱子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廳內的氣氛頓時尷尬起來,正當徐大娘心一橫決定徹底推了這樁婚事的時候,徐冉突然笑了,按住她的手,走上前對祁望山道:“六爺情真意切,令徐冉動容。既然老爺子也說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爺子如今屈尊降貴親自做媒,做兒女的,自然就聽爺孃的意思了。”言罷轉頭看向徐大娘,遞去一個應允的眼神。

徐大娘嘴角一抽,半晌才把罵人的話嚥了回去,輕咳一聲道:“這……既然黑龍寨有如此誠意,我又怎麼好意思拒絕六爺一片真心、毀一樁好姻緣呢。”言罷幹笑兩聲,又狠狠剜了徐冉一眼。

“好!”祁老爺子一拍掌,道:“親家母爽快,這事就這麼定了,三月後我黑龍寨必八抬大轎十裡紅妝前來迎娶徐姑娘!”

徐冉好似羞赧一般地垂下頭,眼中笑意高深莫測。

瞬息之間一樁婚事敲定,一直縮在外頭偷聽的魏狄心裡一個咯噔,立即調頭急匆匆回去找薛鋮。

薛鋮仍在房中研究地圖,魏狄門也不敲直接闖了進來,焦聲道:“將軍不好了!”

“出什麼事了?”鮮少看到魏狄這樣焦急的模樣,薛鋮忙放下地圖,問道。

“徐冉要嫁去黑龍寨了!”魏狄一雙眼瞪得老大,說:“祁龍今天上門提親,給那個什麼祁六爺求娶徐冉,徐大娘居然應了!”

薛鋮眉頭一皺,屈指輕敲桌面,半晌後琢磨過味兒來,神色一鬆,笑著問魏狄:“徐姑娘如今也是嫁人的年紀,祁六爺是西南道上有頭有臉的任務,來求娶徐姑娘算得上門當戶對,徐大娘應下沒什麼好奇怪的。倒是你急什麼?”

“將軍!”魏狄十分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桌沿,道:“徐冉嫁去黑龍寨咱們還怎麼剿匪啊?燕雲軍你不要啦?”

“燕雲雖歷代都為徐家執掌,徐冉固然有將才,但統禦燕雲也不是非她不可。總不能為了燕雲軍一輩子不讓她嫁人吧?”薛鋮頗有深意地掃了眼魏狄,道:“何況她嫁去黑龍寨說不定能從內部策反呢,順手收了黑龍,咱們剿匪可輕松多了。”

“可她……”一番話被堵死在嗓子眼,魏狄一想似乎也是這麼個理,但心裡總覺得有股氣,就是順不下去。他十分氣悶地一拍桌子,扭頭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悶聲道:“可我就氣不過。”

薛鋮失笑,問:“你氣不過什麼?”

“她怎麼能說嫁就嫁給祁那啥……”

“我嫁不嫁跟你有什麼關系?”魏狄正說著,門外就傳來徐冉的聲音。

二人抬眼看去,就見她大步流星入屋,走到魏狄跟前彎腰眯眼道:“你是我爹呀?這也得你同意?”

魏狄默默移開視線,梗著脖子道:“哪有你這麼說話的!”

“大老遠就聽見有人編排我。”徐冉屈指在他腦門上一彈,直起身道:“我還氣不過呢。”

魏狄撇撇嘴,輕輕哼了一聲。徐冉沖他挑了挑眉,這才轉臉看向薛鋮,道:“黑龍寨來提親,我應了。薛將軍的意思呢?”

魏狄聞言又瞪大了眼,十分驚恐地在他倆人身上來回瞟。

薛鋮懶得理他,對徐冉道:“你想對黑龍寨下手了?”

“薛將軍果然是明白人,不像某些人,呆瓜腦殼。”徐冉輕飄飄瞥了魏狄一眼,看著他的神色從驚恐變為憤慨,這才心情舒暢地繼續和薛鋮說:“這幾日不是一直在想剿匪該如何下手麼,這不人就把由頭親手送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