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雖然是有點像後世所謂的“欽差”,但巡察的權力還沒那麼大,這次是巡察的縣鄉,而不是州郡。州郡則需要刺史級別的巡察。所以他查到不法縣令長或豪強,只能先找本郡太守,除非太守同流合汙,周澈才能行便宜之計。

三人出院,直奔後宅,見到何進,何進甚是驚奇,詫異周澈不應該是按照洛陽的公文,明天白天來正式拜訪的麼?

鍾繇將文冊呈上,等他看完,也不拐彎抹角,直言說道:“繇請明府順天行誅,為民去九縣殘賊!”果如荀攸所料,何進面現為難。

鍾繇固請之。何進說道:“牽涉九縣長吏,佔本郡之半,不可不慎思細酌。幕僚郭圖,素有智謀,可召來共議。”

周澈、鍾繇、荀攸三人在堂上等了多時,郭圖來了。

這是周澈第一次見郭圖,拿眼觀瞧,見他二十五六歲,戴冠服黑,頷下短髭,昂首挺胸地登入堂上,目不斜視,行跪拜之禮。周澈心道:“這個郭圖應就是後來投袁紹的那個郭圖吧?真名族子弟,留名史冊之人,確實不凡啊。”

郭圖行完禮,何進叫他坐下。

此時諸人何進朝南而坐,周澈、鍾繇獨坐西側,荀攸跪坐於東。郭圖昂首闊步來到西側,坐在了鍾繇的下手。郭圖落座後,看了看周澈。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周澈。他心思機靈,見周澈有資格和鍾繇、共座堂上,又見何進一副略帶唯諾的目光看著周澈,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問道:“足下便是巡察使麼?”

“在下週澈,見過郭君。”

郭圖自己猜對了,露出點笑容,矜持的點了下頭,說道:“久聞潛龍威名,今日一見,果然英毅雄傑。”

何進說道:“公則,今召你來,乃是為了巡察之事。巡察使此行,不但有收穫,並且是很有收穫啊!”將文冊從案上拿起。郭圖起身,行至案邊,接過文冊,退回坐塌,開啟翻看。他看東西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只聽得帛紙刷刷連響,很快,就看完了。

周澈與他是初見,對他頗為注意,在他看東西時,一直都在觀察他,發現他在看第一頁時,神色略有動容,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再其後,神情就沒再有過變化。

看罷之後,郭圖把文冊交還給何進,歸坐榻上,問道:“府君、巡察使、功曹、公達這麼晚齊聚府中,明府又把我召來,為的就是此冊麼?”

“正是。”

“圖敢問,明府可是想要據此追究潁北諸縣的不法事麼?”

何進說道:“把你找來,正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圖以為,事涉九縣,牽扯重大,不可輕為。”

“為何?”

“巡察的這個文冊上共記了一百三十一事,涉及了四個縣令長,五個縣丞尉,二十多個少吏、斗食,五個大姓右族。若據此冊治罪,則郡北九縣將要為之一空。本郡總共十七個縣,九個縣佔一郡之半,一半為空,明府以後還怎麼施政?”

周澈聽了他這句話,對他的記性頗是吃驚,心道:“他觀冊甚快,本以為他只是粗略翻閱,卻沒想到竟將冊上總共記了幾件事、涉及到多少人都記得清清楚楚。”

鍾繇和郭圖同郡為友多年,對他過目不忘的本事知之甚清,並不奇怪,搖頭說道:“公則此言,繇不以為然。”

“噢?”

“子曰:‘政者,正也’。正是為了日後好施政,才應該把潁北諸縣的不法吏民全部繩之以法!”

郭圖對孔子的話無法辯駁,但他仍不同意這樣做,因又說道:“建武末年,馮衍上疏世祖皇帝,言:‘以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繩之以法則為罪,施之以德則為功’。郡北吏民雖然不法,然若盡收繫獄,則是馮唐之諫文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