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四年八月初三,懿德帝駕崩。帝無子,臨終遺詔:禪讓皇位於相國蕭師傑。

八月初四蕭師傑與胡景雲和談,廣陵軍退兵。

帝崩,按制,自八月初三起,舉國服喪二十七日,俱縞素,禁樂舞。

元和四年九月初二,禪讓令昭告天下,蕭師傑正式成為南嶼下一任君主。只不過正式的登基大典,要在十月十五舉行。

禮部正忙不疊地準備著登基典禮事宜,連柳淵都趕回來幫忙。今時不同往日,蕭師傑是皇帝,而柳淵連官職都沒有,按理柳淵不該直接面聖,應該隔著屏風和皇帝說話。

“教了別人一輩子規矩,現在是自己要按著規矩辦事,真是累。”柳淵自嘲道。

“你也可以不用這樣…”蕭師傑不忍心,想讓他站在屏風裡說話。

“皇上還是立下規矩比較好,免得落人口實。”柳淵拒絕了,仍低著頭說話。屏風是紗制的,能看見對面的人一舉一動。

“不必這麼拘束…”

“皇上叫草民來,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朕想問你,過得好嗎?”

“皇上想問的恐怕不是草民過得好不好吧?”柳淵終於抬起了頭,露出了笑容。蕭師傑心裡鬆了一口氣。

“你既然知道,還賣什麼關子?”

“皇上想知道,為什麼不把人調回來呢?皇上可是皇上,還有誰不敢聽皇上的話麼?”

“有理,有理。”蕭師傑連連稱是,思索著怎麼把那人迎回身邊。

“只是他能不能原諒皇上,就得看皇上的心意了。”柳淵笑著,跪地行禮:“草民告辭。”

“去吧。”蕭師傑揮揮手,擺弄著扳指,愁眉緊鎖。

王居逸遠在武林,聽說了加急傳來的禪讓令,心裡鬆了一口氣。

蕭師傑真的成功了……他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可以放下了。從那次的爭吵之後他便時刻擔憂著,但凡蕭師傑有一點需要的,他都會發動自己所有的人脈力量,哪怕蕭師傑只是想在武林找根針,他都會竭盡全力去找。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蕭師傑寫過信了,天知道當他收到蕭師傑的信時有多麼欣喜若狂!他好想馬上就趕到蕭師傑身邊,傾盡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幫助他,他總想著陳瑛的軍印是不是還不夠,他是不是得多培養幾個人脈網路,才能幫到蕭師傑。

可同時他的心裡還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如果這只是一場單相思,還有什麼意義?

這猶如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尾,把他所有的熱情全部澆滅,心裡的那一點點小火苗也全都澆熄。他頹唐地坐在椅子上,胡亂翻著早就不知看了多少遍的公務本,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他滿腦子都是那個困擾了他很久很久的問題:蕭師傑,究竟是不是真心?

可他不敢問。他不敢說。

王居逸你真是膽小鬼。幾個月不做禦史膽小成這樣,真好笑。

當他再一次被這個問題困住的時候,一紙調令,把他調回了禦史臺。

他急忙收拾東西,草草交代了郡府的事情,拿著詔書就踏上了歸程。

歸程?呵。他冷笑。

京城不是自己的故鄉,卻有著自己一直渴望著的家。

如果真的是回家就好了。

他掀起簾子,望著馬車外的景色。現在已經是秋季,黃葉遍地,枝椏光禿禿的,一點也不像是那個鳥語花香鶯歌燕舞的武林。忽然一陣風吹來,鑽進他的領子裡,讓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京城也這麼冷嗎?

禦史臺倒了一批人,廷辯時和他統一戰線的好友宋恪斐升任了臺長。王居逸一到京城,便拿著調令到禦史臺報到。

將近半年,這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禦史臺每一級階梯都是那樣熟悉,踏上第一步時恍如夢境。

他就這樣回來了。沒有酷炫的登場,有的只是一個風塵僕僕的歸客。他拿著調令,穿著熟悉的青色公服皂底靴,站在禦史臺前整了整帽子,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