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2頁)
章節報錯
方傑剛想問他怎麼這麼沒禮貌,竟然不用問過他這個房主人的意思,就單方面決定把燈關了。顧孝成折回時,直接將方傑手裡的手機抽走了,與他自己的摞了放在寫字桌上。
他轉身開啟寫字臺側邊抽屜的第二層,由裡面拿出一管東西,坐上了床。方傑這時候胸腔裡好像又開始刮龍卷風了,心髒被狂颳得訇訇作響,而腦殼裡也像是糊上了一層沙子似的,開始不清醒了。他潛意識裡是覺得沒什麼好事,卻還是下意識地看了顧孝成手裡的東西一眼,又是那種正反都是洋文的東西,他也看不懂是什麼。他只是知道顧孝成把那管東西擰開來,上面那個鋁的封紙還沒有被揭掉。
顧孝成一句話也不說,一臉面癱地在他面前把那個鋁紙的封口給揭掉了,往身後地上一撇。
而接下來,方傑就跟做夢一樣,整個人被顧孝成牽著鼻子走。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反抗。昨天晚上還像個抗爭性極強的勇士似地跳下床,反抗了一回,喊打喊殺的樣子比誰都厲害。可今天晚上竟然就這樣任由別人再怎麼撫弄都沒有還手。
他不承認這是因為氣氛到了才發生的事,雖然一樣是“月朦朧,鳥朦朧”的夜晚,幾線月華透過百葉窗的側縫射了進來,可是他還是持有和昨天晚上一樣的態度的,他並沒有對顧孝成濃情蜜意起來。所以這不是氣氛的問題,可能搞不好是因為顧孝成的手指有練過,他的撫觸太過於引誘人了,慢慢地就讓人想著,在這樣一個黑洞洞的寂靜月夜的房間裡,四下無聲,這麼讓人舒服的事情不做白不做,做完了後第二天開啟門出去也沒人知道。等到了大天白日裡,他“又是一條好漢!”
而事實上是,第二天早上他五點半就醒了——天生是奴僕的脾性,昨天晚上都那樣子了,第二早還是該什麼時候醒就什麼時候醒,只有更早,沒有更晚!他醒了後,腦袋裡就在琢磨著:這不對呀!前一天晚上顧孝成這廝試圖強暴我,結果強奸未遂,所以昨天晚上就轉為誘奸我,結果還讓這廝誘奸得逞了……肯定是這樣的!
他越想越覺得他自己昨天晚上是被人誘x了,總之想來想去都沒覺得他自己是有半點情願的。而身邊這個顧孝成就在他眼裡越看越可惡,不但來把他地盤侵佔了,還把他身體給侵佔了。他猛地跟詐屍似地坐了起來,而身邊那個顧孝成竟一點反應都沒有,依舊酣睡著。
方傑挪了腿要下床去,結果腿剛一動,就疼得不能說話。不動還沒感覺,全麻木了,真一動,就覺得是要了命了。那並不是撕裂的那種刺痛,而是某些血管變得薄脆了,並且血管裡面又充血了之後産生的一種脹痛。他忍著那種痛下了床去,忽然有一種羞憤,他接受不了這種事實,於是他還真把自己搞得像個過去那種被人□□後的婦女似的,帶著那樣一種神情奪門而出。不過過去人家婦女那樣奪門而出後多半有可能是去投井以表明節烈的,而他奪門而出則是下樓去洗衣服的——這是他每早必做的家務之一。
他認命地洗著。是在他小衛生間的洗漱臺上洗的,另有一撥外衣褲則是正在洗衣機裡攪著。他這個小衛生間裡的空間十分侷促。由推拉門進來是正對著一個洗漱臺,洗漱臺前是整個的小半面牆的鏡子,洗漱臺下面有櫃子——這些簡單的裝修是上一手店主留下來的,他也算揀了一點便宜。
人站在這臺子前,左手邊就是一臺洗衣機,洗衣機側面與鏡子相對著的極窄的小半面牆上是上下三根槓子,上面掛有浴巾與毛巾,而那上面顧孝成的那條印有紅心的浴巾還是那麼招搖地掛著。洗漱臺旁邊又是一個又薄又小的淺碧色的毛玻璃做的推拉門,裡面就是馬桶與淋浴的蓮蓬頭。
方傑這個早上站在這個狹小空間裡總覺得與往常站在這個空間裡的感覺不一樣了。以前他在這裡面時也只是進行著一些日常生活的動作,像是洗衣洗臉這種事。而通常他做這些事時,腦袋裡面想的無非也就是他小生意上面的事情,他並不會著眼打量一下四周,他也根本感覺不到這狹小空間的四壁帶給他的一種壓迫感。而今天早上,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他總是一再環顧,朝這裡看看又朝那裡看看,甚至也看不出什麼新鮮東西來,可是他就是有一種神經質,要去看上幾眼。
他覺得他自己也有點什麼東西已經變掉了,可是他情緒上又沒有辦法去適應這一種變掉了的東西。
他拖著腳步上樓晾完了衣服,開下他的房門朝裡面偷看了一眼,發現那人還睡得跟死豬一樣。他輕聲合上了門,想著要下樓做點什麼別的事情,又或是重新思考一下人生。可他忽然又覺得憑什麼,裡頭這人前天晚上強x未遂,昨天晚上就試圖誘x,竟然還讓他得手了。憑什麼自己現在在這兒像個老媽子似地做這做那,而他竟然還安睡得像一個天生被人服侍的人。
方傑一口氣沖到喉頭,又“犯病”了,“嚯”的一下,將那個銀色的球形門鎖給擰開來了,左手還捏著他那隻塑膠洗衣盆的盆沿,大有一種破門而入之勢。
顧孝成被這“嚯”的一聲給驚醒了,猛地坐了起來,四顧了一下,發現並沒有什麼不妥的事——浯城這種地方幾百年都沒有地震,所以他也不擔心是地震,本來以為是什麼書或是重物由桌上砸下來了。結果四顧之後再抬眼一看,原來是一個怒容滿面的方傑剛剛破門而入,他手裡還捏了一隻洗衣盆,一看那架勢,竟然跟古時候打仗時吹沖鋒號角的小兵旁邊的那個大敲鑼鼓吶喊助威的小兵如出一轍。
顧孝成也不聲辯他昨天晚上那樣突如其來的一著,只是很靜默地坐在床上,上半身裸著,兩臂鬆鬆地搭在被子上,兩眼黑黜黜地盯著那個有著“殺進門來的小兵樣子”的方傑看著。
方傑本人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在這樣的一個要與人“明是非,辨黑白”的時刻,手裡面還捏著一個洗衣盆,是多麼地像一個大嬸,所以他為了不削減自己的氣勢,偏過頭去看了一眼那隻盆,就快速地往地上一放。然後人又是那樣洶洶地走到顧孝成床前,哪裡知道也不知是不是他那後面實在經不住他這樣疾走,所以一下子也不知扯到了哪條正充著血的血管,整個人晃了一下,栽到了顧孝成身上。
顧孝成對他一大早竟然就能有這樣的“投懷送抱”的自覺感到十分地欣慰,於是用兩臂自然地環住方傑的上半身,說:“熱情歸熱情,但不用這麼急地沖過來,你還很不舒服吧?現在幾點了?怎麼這麼早就洗衣服了,我晚點起來洗也是一樣的……”他忽然注意到方傑的兩顆眼球裡好像有四五條充了血的血絲,於是“嚇噤”住了似的,不再往下說了,倒要看看方傑有什麼要說的。
方傑吸上來一口氣,開口就說:“你前天晚上想要趁我睡著了強暴我,結果沒有成功,昨天晚上竟然趁我工作得頭昏腦漲了之後來誘奸我!你!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好歹照顧了你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讓我以後怎麼出去見人!”說著說著,竟然還真帶上了點古時候的那種貞潔烈女遣詞用句時的詞語。別人發生了這種事,可能會說“我他x對你也不錯,就算沒把你當兄弟,也好歹當你是老同學,出心出力照顧了你兩個多月,你竟然一天到晚地想睡我!”而方傑也不知是不是頭天晚上被人做傻了,一出口說上兩句話,竟然不經意地還會把自己往“受害女子”的形象上靠,竟然說到了“你讓我以後怎麼出去見人”這種丟臉的話上面去了。
顧孝成聳了聳肩,說:“什麼怎麼出去見人?我帶你出去見人!”
方傑也不多說了,掙紮著爬了起來。轉身就朝門口走,他這人又好面子,不願意在顧孝成面前露出蹣跚的步態來。於是他仍然是保持他平時的步調走到那隻盆前,再揹著顧孝成咬牙彎腰拿起了那隻盆,下樓去了。
忍到了樓下小衛生間,眼角淚溝處竟有點濕滋滋的,倒不是說他不懂得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道理,而是這一種淚水是一種因疼痛産生的生理性的淚水,就像猛咳之後又或是被煙燻了一下之後自然産生的幾滴眼淚一樣。
他那種也不知是怒意還是不甘的情緒無處發洩,就將那洗衣盆往洗漱臺子上大聲一摜。可馬上又怕這個塑膠盆子不經摜,別給摜開裂了,到時還得再買新的,這年頭什麼東西不要錢啊,於是他又低下頭仔細檢查他這個盆壞沒壞。而他自己因為檢查得過於仔細,根本也沒有意識到他自己現在的這一副不上道的小男人嘴臉。方傑本身身上就帶有江浙這一帶的男人的一些習性,比方說比較著重於掙點錢好好居家過日子,比較惜物;而且他又從小就被他家裡特別窮這件事給害慘了,就在有些細節上可能顯得尤其地扶不上臺面,顯得有點不大氣。就像他發個火、摔個傢什這件事,他竟然都做不徹底,剛剛十分氣壯山河地摔了下去,下一秒又馬上像個小老頭似地貓著個身子對著光細細檢查那隻才幾塊錢的盆兒有沒有叫他給摔裂了。